雨中温情

墨兰凭栏而立，望着檐外渐密的雨丝。雨声淅沥，敲打在琉璃瓦上，溅起细碎水花，恍惚间将她带回泉州那段时光——咸湿的海风，临水的轩榭，还有那碗冰镇酥酪上点缀的酥奈花与樱桃煎，清甜滋味仿佛仍在舌尖萦绕。

她正出神，脚下忽的一滑，青石板被雨水浸润得格外湿滑。

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倒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她的腰肢，将她稳稳护住。

“方才在想什么？这般入神。”赵景翊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关切。他一个旋身将人护到大殿廊下，墨色朝服被雨水洇湿了一片。

墨兰抬眸，见眼前人眉目如画，面如冠玉，雨幕中的侧脸轮廓分明。

许是受了凉，她只觉得头脑有些昏沉，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袖。

赵景翊见她面色微白，伸手探了探她的额温，眉头微蹙：“可是不适？若是不想待了，便不待了。如今雨势渐大，正好有个由头。那些侯门夫人都是明白的。”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前朝未平，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一个个都盯着父皇的位子……不知百年之后，这赵宋江山又将落在谁手。”

他说着，半张脸隐在廊柱的阴影里，眸色深沉。墨兰仰头看他，鬓边流苏垂在耳侧，手中月圆扇轻轻抵在心口。

“夫君放心，”她声音轻柔却坚定，“墨儿愿与夫君执子之手，白首不离。”

赵景翊闻言，眼底阴霾尽散，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郑重应道：“执子之手，白首不离！”

他当即吩咐内侍去前殿告知一声，便揽着墨兰先行离去。

回到清居殿时，雨势正酣。殿内烛火已燃起，暖黄的光晕驱散了春雨的寒凉。赵景翊屏退左右，将墨兰轻轻带入怀中。

殿门合上的瞬间，他俯身吻上她的唇。这个吻起初带着雨水的微凉，很快便化作灼人的温度。墨兰轻喘着回应，指尖无意识地攀上他的肩背。

窗外雨声淅沥，殿内烛火摇曳。莲青色的帐幔悄然垂落，掩去一室春光。衣衫委地，交织在一处，两只缎面珍珠履歪倒在深红檀木脚踏旁，紧挨着男子的牛皮挖云纹军靴。

帐幔上投下缠绵的身影，如同窗外被雨水浸润的芙蓉，在风中摇曳生姿。

疾风骤雨，园中的花叶簌簌作响，落下片片深红浅粉。

烛火燃至尽头，倏然熄灭的刹那，一只纤白的手探出罗帐，指尖丹蔻酥红，轻轻扣住拔步床的边缘。臂间新鲜烙印的点点红梅，比丹蔻更为艳烈。

帐内传来低哑的轻笑：“跑什么？”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自帐中探出，温暖掌心覆上她微凉的手背，十指相扣，将她轻轻带回帐中。

窗外雨声渐密，又渐渐歇止。

两个时辰后，这场漫长的春雨终于停歇，只余檐角滴水敲打石阶的轻响，一声声，清越如玉。

帐内温情缱绻，二人唇齿相交，气息相融，犹不愿分离。

不知过了多久，赵景翊才稍稍退开些许，指尖轻抚过墨兰泛红的脸颊，低声道：“今日在宴上，可是受了委屈？”

墨兰依在他怀中，轻轻摇头：“有殿下在，无人敢给臣妾委屈受。”

“那为何心神不宁？”他执起她一缕青丝把玩，目光却未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墨兰沉默片刻，才轻声道：“只是想起从前……臣妾未出阁时，也曾羡慕那些高门贵女，如今虽贵为太子妃，在某些人眼中，恐怕仍是那个五品官家的女儿。”

赵景翊眸光一沉：“可是有人说了闲话？”

“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议论罢了。”墨兰抬眼看他，唇角弯起柔和的弧度，“臣妾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忽然觉得，世间尊卑荣辱，有时不过是一场雨的事——雨来时，人人避之不及；雨过后，谁还记得方才的狼狈？”

赵景翊凝视她良久，忽然轻笑：“墨儿总是看得这般通透。”他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但你要记住，无论风雨如何，孤都会在你身边。”

殿外雨彻底停了，月光透过云隙洒落，在窗棂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二人相拥而眠，呼吸渐渐平稳。

而此时的汴京城中，关于太子妃“提前离席”的种种猜测，正在各府后院悄然流传。自然，也传到了某些有心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