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疼得指尖发颤,泪珠在眼眶里摇摇欲坠,唇角却弯起一个苍白而倔强的弧度。她将鲜血淋漓的手举到赵景翊眼前,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
“殿下您看……这样,像不像与恶徒搏斗过的样子?”
“墨儿是为了护着您才受的伤。”
赵景翊的目光死死锁在她血肉模糊的掌心,又缓缓移向她那张交织着痛楚、得意与无声邀功的脸庞。
下一刻,他周身气势陡然一变,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剧烈地咳嗽起来,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逼真。
他踉跄着扑到墨兰身侧,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手臂环住她的肩,声音里充满了惊惧与颤抖,完美演绎出一个受惊过度、又心痛爱妻的孱弱储君:
“太子妃!太子妃你怎么样了?!你可不能有事啊!”
缙云被这急转直下的剧情冲击得心神震荡,但多年历练出的本能让他瞬间清醒。
他连滚爬爬地冲出寝殿,用尽平生力气,发出一声凄厉至极、足以划破整个宫廷夜色的尖啸:
“来人啊——!有刺客!刺客行刺太子殿下——!”
“快来人啊!太子妃娘娘为护驾身受重伤!!!”
这一声嘶吼,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入千斤巨石。
整个东宫瞬间被点燃,无数火把骤然亮起,杂乱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惊呼喝问声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所有的侍卫、内监、宫人全都朝着太子寝殿的方向狂奔。
东宫,陷入了一片精心策划的“混乱”。
在这片喧嚣的中心,赵景翊半扶半抱着墨兰,将她小心安置在殿内的软榻上。
他一边手忙脚乱地、甚至显得有些笨拙地为她包扎伤口,一边对着闻讯最先赶到的东宫卫指挥使,用惊魂未定又强作镇定的语气,沉痛地描述着方才“惊心动魄”的经过。
墨兰则虚弱地靠在软枕上,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却仍强撑着精神,断断续续地补充着刺客的细节特征,尤其是那个至关重要的“蛇形刺青”。
夫妻二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将一场无中生有的刺杀案勾勒得栩栩如生。
与此同时,京城另一端,兵部尚书府外。
京畿卫指挥使正率人将府邸围得水泄不通,只待一声令下便冲入府中搜查“刺客”,坐实桓王谋害朝廷重臣的铁证。
就在此时,一名亲信快马疾驰而来,滚鞍下马,凑到他耳边急速低语了几句。
指挥使的脸色骤然剧变。
“什么?东宫也遇刺了?太子妃为护驾重伤?!”
他失声惊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深更半夜,怎会如此巧合?东宫竟也出了事?
这究竟是意外的祸不单行,还是一个针对他的、更深更大的圈套?
他心念电转,一时之间竟僵在原地,进退维谷——是该继续执行原计划围困尚书府,还是立刻分兵甚至全军赶赴东宫护驾?
若东宫太子真有闪失,他围困在此的罪过可就大了!
而就在整个京城的目光和兵力都被骤然吸引到东宫之时,几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已借着这片混乱与注意力转移的绝佳掩护,悄无声息地从京畿卫对兵部尚书府的包围缝隙中脱身,如滴水入海,彻底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寝殿内,人声渐沸,太医已被匆匆召来。
赵景翊的目光穿过忙碌的人群,落在榻上那个因失血和疼痛而微微蜷缩、却依旧用眼神与他保持默契的墨兰身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锐利如刀锋的弧度。
墨兰感受着他那道深沉而肯定的目光,心中的忐忑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安定取代。
她深知,在这深宫之中,平庸的安稳意味着随时可被替代。
唯有危险,才能彰显无可替代的价值。
她所求的,从来不是躲在他羽翼之下寻求庇佑。
她要成为他最锋利的刃,最坚固的盾,成为他身边最“危险”、却也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二人相视一眼,万千算计与信任尽在不言中。他们不仅是夫妻,更是生死与共、心意相通的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