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废弃工厂的铁门在越野车的撞击下发出刺耳的呻吟,锈迹斑斑的铁条像老人松动的牙齿,豁开一道幽暗的口子。林宇举着枪率先冲进去,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布满蛛网的车间,机床的阴影里,似乎还残留着十年前的机油味。
“阿明?”苏瑶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回音撞在锈蚀的铁皮屋顶上,碎成一片细碎的颤抖。她的目光被墙角的一堆麻袋吸引——其中一个麻袋的绳结松开着,露出半截蓝色的校服袖子,袖口绣着的“明”字已经褪色,却在光线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老梁突然用手电指向车间深处的升降机,铁笼的缝隙里卡着张揉皱的作业本纸,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哥,我在榕树里藏了账本,等你救我”。末尾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脖子上都挂着银锁。
“是阿明的字!”苏瑶扑过去想拉开升降机门,却发现门被焊死了,铁笼底部积着厚厚的灰尘,灰尘里有串小小的脚印,一直延伸到笼壁——像是有人曾在这里绝望地攀爬过。
林宇突然注意到升降机旁的水泥地上,有块新翻动过的泥土。他蹲下身拨开浮土,露出个生锈的铁盒,盒盖上的锁孔形状,竟和那对银锁完全吻合。苏瑶颤抖着掏出“明”字银锁插进去,咔哒一声,铁盒弹开了。
里面没有账本,只有个破旧的录音笔,和半张泛黄的合影。合影上,阿明和亮亮举着银锁站在榕树下,背后隐约能看到李默的身影——他正往树洞里塞着什么,嘴角带着诡异的笑。
按下录音笔的瞬间,两个孩子的声音突然在车间里炸开:
“哥,李叔叔说萤火虫的光是用化学品做的,他还让赵叔叔去偷配方!”
“别告诉别人,他说告诉谁就把谁埋在榕树下……”
“那我们把账本藏起来,等苏老师回来……”
录音戛然而止,最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和赵宏的怒吼:“小杂种!敢偷账本!”
苏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亮亮不是因为“太聪明”被灭口,是两个孩子早就发现了萤火虫配方的秘密,还偷偷藏起了记录交易的账本。她突然想起支教结束时,阿明塞给她的那张画——榕树下画着个闪光的盒子,当时她以为是孩子的涂鸦,现在才明白,那是他们藏账本的树洞。
警犬突然对着升降机上方狂吠,林宇用强光手电往上照,只见天花板的横梁上,挂着个蜷缩的身影,手腕被铁链锁在钢筋上,正是阿明。他的脖子上空空如也,银锁不知去向,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和十年前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阿明!”苏瑶的声音哽咽了。
男孩缓缓抬起头,看到她脖子上的玉佩时,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铁链在横梁上撞出哐当的声响:“苏老师……账本……在亮亮的银锁里……”
老梁立刻让法医检查那只“亮”字银锁,果然在锁芯里发现了卷微型胶卷。技术科的同事当场用便携设备展开,胶卷上的字迹清晰可见——正是赵宏与李默交易的完整记录,从十年前的支教点化学品失窃,到后来的“萤火虫”配方流通,每个环节都标着日期和金额,最后一行写着:“清除所有知情者,包括苏瑶”。
此时,林宇的对讲机里传来消息:李默的笔记本中提到的“配方”,其实是一种能制造荧光效果的有毒化学品,长期接触会导致神经系统损伤,赵强的精神失常和苏瑶当年的昏迷,都是拜它所赐。
阿明被救下时,怀里紧紧揣着半块松叶纹玉佩,正是苏瑶当年送他的那一块。“弟弟说……玉佩能保护苏老师……”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把银锁藏在榕树最高的树洞里,他们找不到……”
苏瑶把两块玉佩拼在一起,完整的圆形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林宇看着胶卷上的记录,突然指向最后一页的签名:“赵宏的背后还有人,这个‘松叶堂’是什么组织?”
阿明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李叔叔说……他们的标志是松叶……就像苏老师的玉佩……”
车间外的警笛声越来越近,晨光透过厂房的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瑶看着阿明脖子上未愈合的伤口,突然想起秦野画室里的那幅画——树下的男孩举着发光的石头,其实是银锁反射的光,而画里隐藏的黑影,正是举着铁链的赵宏。
所有的碎片终于拼合:榕树是坟墓,银锁是钥匙,玉佩是信物,而那本写满名字的笔记本,是松叶堂蚕食生命的罪证。
林宇把胶卷收好,拍了拍苏瑶的肩膀:“去榕树那里,取最后一样东西。”
当他们再次回到榕树林时,法医已经在最高的树洞里找到了那只“明”字银锁。锁身刻着的纹路,与玉佩上的松叶纹完美契合——这对银锁,本就是打开所有秘密的钥匙。
阳光穿过树叶落在银锁上,“明”与“亮”两个字在光线下交相辉映,像两个孩子终于在阳光下牵起了手。苏瑶把银锁和玉佩放进证物袋,突然觉得十年的噩梦,终于在这一刻有了温度。
老梁看着远处的警戒线,低声说:“赵宏在逃,松叶堂的线索才刚开始。”
林宇望着城南的方向,那里的晨雾正在散去:“但至少我们找到了钥匙,剩下的路,一步一步走。”
苏瑶的指尖划过证物袋,仿佛能摸到两个孩子残留的体温。她知道,这场跨越十年的追寻还没结束,但只要银锁还在,真相就不会被掩埋——就像榕树的根,即使深埋地下,也终会朝着阳光的方向,长出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