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下午三点,宏观经济学的理论在阮南烛眼前晕成一片模糊的光影。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堆起了铅灰色的云。手机屏幕在桌角无声地亮了一下,微弱的光驱散了些许枯燥。
「南烛,你那边下课了吗?」
阮南烛指尖飞快,几乎在教授转身写板书的瞬间就完成了回复:
「还有十分钟。林林,我特别想你,想你想的快要发疯了。」
屏幕暗下去,没有新的提示。阮南烛知道,国内已是晚上十点,林秋石大概在洗漱准备休息。
他按捺住心头的焦躁,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目光频频扫过教室后方的挂钟。那十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下课铃响起,如同得到了救赎般,阮南烛几乎是弹射而起,把书本收拾好塞进背包,第一个冲出教室门。空气潮湿而沉闷,带着雨前的压抑,却没有雨滴落下。他深吸一口气,迈开长腿,沿着熟悉的鹅卵石小径向不远处的学生公寓狂奔。
距离不远,几百米的距离。年轻的身体爆发出力量,书包在背上颠簸,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在胸腔里变得急促。
阮南烛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在那份思念烧穿理智之前,回到那个可以连接林秋石的小小空间。
几乎是撞开公寓的门,阮南烛将书包甩在地上,背心已经被汗微微浸湿,勾勒出胸膛急促起伏的轮廓。他带着一身奔跑后的热气和微喘,扑到床前,手指带着急切,甚至有些颤抖地,按下了视频通话的图标。
“嘟…嘟…”的等待音像鼓点敲在他心上。几秒后,屏幕亮起,阮南烛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被攫住了。
林秋石显然刚刚出浴不久。湿漉漉的黑色短发凌乱地贴在光洁的额角和线条优美的鬓边,发梢凝聚的水珠不堪重负,一滴、又一滴,沿着他微红的脸颊和清晰的下颌线滚落。
一条柔软的白色毛巾松松地搭在他修长的脖颈上,水痕蜿蜒着,最终滑落至那对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锁骨窝。一滴饱满的水珠在那里颤巍巍地悬停,折射着屏幕的光,像一颗欲坠的珍珠,最终悄然滑入宽松的纯棉T恤领口,在那片柔软的布料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引人无限遐想的湿痕。
热水彻底蒸腾了他白皙的肌肤,透出一种诱人的粉润,而那被水汽浸润过的双唇,饱满、红润,如同沾着晨露的玫瑰花瓣,微微张合间,无声地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南烛?”林秋石的声音带着刚出浴的微哑和一丝疑惑,像羽毛搔过阮南烛最敏感的神经末梢。
他抬手随意地将额前湿发向后捋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几颗细小的水珠顺着小臂内侧流畅的线条滑下。这个动作让T恤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更多光滑的、还带着水汽的颈项肌肤。
“……”阮南烛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狂奔后的喘息尚未平复,又被眼前这活色生香的一幕激得更加粗重。他贪婪的目光如同实质,死死锁住屏幕里的每一寸。
—滴水的发梢、水痕蜿蜒的脖颈、盛着水珠的精致锁骨、领口那片洇湿的阴影、最后是那片红得惊心动魄、仿佛在无声发出邀请的唇瓣。
一股燥热从小腹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全身,烧得他指尖都在微微发麻。“林林,”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低沉沙哑得不像话,每个字都裹挟着灼热的气息和浓烈的渴望,“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林秋石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连带着脖颈都染上绯色,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才没有,我刚洗完澡。” 那嗔怪的眼神在阮南烛看来,配上他此刻湿漉漉、粉扑扑的模样,非但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更像一种欲拒还迎的魔力。
“怎么不是?” 阮南烛低低地笑,笑声里带着压抑的喘息和浓得化不开的欲念。
他的目光隔着冰冷的屏幕,却如同带着滚烫温度的指尖,缓慢地、极具侵略性地,从林秋石湿漉漉的头顶开始“巡弋”,滑过泛红的脸颊、敏感的耳垂,追逐着那滴水的轨迹,流连在那精致凹陷、盛着水珠的锁骨,然后带着灼人的热度,意图向下探入T恤领口那片引人遐想的阴影里。
“看得见摸不到”的极致煎熬,像无数细小的电流在他体内乱窜,让他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收紧,指节泛白,手背上还残留着奔跑后未干的薄汗。
林秋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仿佛那目光能穿透屏幕,灼烧他的皮肤。他下意识地想拢紧领口,却被阮南烛沙哑的声音打断。
阮南烛低笑一声:“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
“什么?”林秋石下意识地问,随即在看到阮南烛炽热的眼神时明白了什么,耳尖红得能滴血,“阮南烛!你...你正经点!”
这句话像一把小钩子,轻轻扯动了阮南烛的心弦。他多想现在就穿过屏幕,将这个人拥入怀中,吻去他发梢的水珠,品尝他红润的嘴唇……
“我很正经啊。”阮南烛无辜地眨眨眼,“我只想帮你擦干头发而已。”他的目光却明明白白地诉说着更多。
“林林,我越来越想你,好想抱抱你。”
林秋石无奈没有办法,所以只能故作无辜。
“别动…” 阮南烛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渴望,“让我…再看看。” 为了转移自己快要失控的注意力,也为了抚平心中那份因遥远距离而滋生的细微不安,他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点孩子气的邀功和寻求肯定的急切,“林林,我今天…遇见了一个英国女孩,她想要我的联系方式。”
林秋石擦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我说我有恋人了。”阮南烛直视着屏幕,一字一句地说,“在中国,很优秀,很可爱,我很爱他。”
“我是不是…很自觉?值得一个表扬吧?” 那份“邀功”的心思,在喘息未平的语调里表露无遗,混合着他额角未干的汗珠,竟有种奇异的反差魅力。
林秋石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谁问你这个了……”
“我想告诉你。”阮南烛认真地说,“我不想你有任何不必要的担心。”
林秋石看着他屏幕里微微汗湿的额发和亮晶晶的、期待肯定的眼神、脸上红晕未退,眼底却漾开温暖的笑意。他抿了抿那红润的唇,努力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声音放软了几分:“…嗯,知道了。表现…还算不错。” 那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纵容和一丝甜蜜的宠溺。
刹那间—
毫无预兆地,窗外英国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如同无数颗冰冷的石子,猛烈地砸在阮南烛公寓的玻璃窗上,发出巨大而急促的噼啪声,瞬间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林秋石那边的背景音里,也骤然响起清晰而密集的哗啦啦雨声,敲打着窗棂,声势惊人。
“林林,你那边下雨了吗?”
“嗯,好大的雨。”林秋石拿着手机,快步走向自己卧室的窗户边。阮南烛也立刻起身,几步跨到自己的窗前,让林秋石能透过屏幕看到他窗外一片模糊、被狂暴雨水疯狂冲刷的景象。
两场相隔万里、却仿佛被无形命运之手同时拧开的暴雨,在小小的手机屏幕两端,奏响了震耳欲聋、同步轰鸣的交响。
林秋石看着窗外深夜的雨幕,又看看屏幕里英国伦敦下午的暴雨,轻声感叹,带着一种近乎宿命的奇妙感。他伸出手,推开了面前的玻璃窗。冰凉湿润、带着秋夜特有清冽气息的雨丝立刻夹杂着冷风扑了进来。
阮南烛也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窗,将手勇敢地伸向窗外那片狂暴的、如同瀑布般垂落的雨幕。
冰凉的、雨水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带着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冲刷过他的手背、手臂,带来刺骨的凉意和清晰的拍打感。
“林林,”阮南烛的声音透过两边震耳欲聋、仿佛要淹没一切的雨声传来,被水汽氤氲得格外低沉而富有穿透力,“把手伸出去,伸进雨里。”
林秋石依言,将手掌完全摊开,勇敢地伸向窗外那片黑暗的、被冰冷雨水统治的世界。冰凉的雨水带着冲刷的力量,瞬间包裹了他的手掌,顺着指缝急促地流淌。
“我也一样。”阮南烛也将手掌完全摊开,任由冰冷的雨水如同无数细小的拳头般砸落、冲刷,带来强烈的存在感,“现在,闭上眼睛。”
林秋石看着屏幕里阮南烛被雨水疯狂冲刷的、线条分明的手腕,深吸一口气,缓缓阖上眼帘。
视觉消失的一瞬间,听觉和触觉被无限放大、锐化。双重的、宏大的、仿佛要撕裂耳膜的雨声在耳蜗里疯狂地轰鸣、交织、共振,形成一种奇异的共鸣。
掌心传来秋雨冰凉、密集、带着强大冲刷力量的触感,每一滴雨都像一颗小小的冰弹。
当他闭上眼睛,全身心沉浸在这狂暴雨水的触感中时,那冲刷着他掌心的冰凉液体仿佛拥有了生命和情感。
在黑暗的感知世界里,他似乎能“感觉”到阮南烛的手也正伸在万里之外的、同样狂暴的雨幕中。那冲刷着他掌心的雨水,仿佛被注入了阮南烛狂奔后的体温、他说话时声带的震动、他目光中的灼热、以及他宣告主权时那份坚定的力量感。
这感觉模糊却又无比强烈,他甚至能“想象”出阮南烛手掌的形状、皮肤的纹理、肌肉的紧绷,仿佛那带着英伦寒意的狂暴雨水,正与阮南烛的生命力、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又跨越时空的鸿沟,传递到他这里,化作一种无比清晰、冰冷中带着对方滚烫生命力的“触碰”错觉。
屏幕里,阮南烛也闭上了眼睛。他感受着英国伦敦冰冷的雨水如同无数小冰锥般砸在皮肤上的力度和刺痛感,想象着此刻同样狂暴的雨水冲刷着林秋石的手掌。
这穿越大陆和海洋的、同步降临的天地之泪,成了他们之间最原始也最震撼的连接。
他微微蜷起手指,仿佛真的能穿透这冰冷、暴力却又无比真实的介质,感受到远方恋人掌心的细腻、温软和那份因羞涩而微微的颤抖。
那份由狂奔和出浴画面点燃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欲望之火,在这奇异的、共享天地间最狂暴泪水的“触碰”幻觉中,竟被一种更深沉、更浩渺、也更令人灵魂震颤的思念所抚慰和升华。
这思念如同这雨水般冰冷刺骨,却又如同地心岩浆般滚烫灼人。
“感觉到了吗?”阮南烛的声音很轻,几乎被狂暴的雨声彻底吞噬,却又仿佛直接响在林秋石的心底,带着一种穿透风雨的、近乎虔诚的温柔和历经狂奔后终得相见的叹息,“雨…在替我们触碰。”
林秋石屏住了呼吸,在无边的黑暗和震耳欲聋、仿佛要淹没整个世界的雨声中,所有的感官都极致地聚焦在掌心。
那冰冷、急促、带着冲刷力量的触感里,一股异常清晰、执拗的暖流和力量感,如同穿透雨幕的闪电,瞬间缠绕上他的指尖,带来一阵强烈的战栗和一种奇异的、被填满的安心感。
他不敢动,生怕惊散了这由雨水、思念、狂奔的热汗和出浴的水汽共同编织的、脆弱又无比磅礴的幻境,只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而温顺的回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全然的交付:“嗯…”
两场倾盆暴雨,两个国度,两颗年轻而滚烫的心。在各自孤独的雨夜里,他们一个带着狂奔后的热汗与喘息,一个带着出浴后的水汽与薄红,隔着冰冷的屏幕和遥不可及的距离,却通过掌心承载的、同一片天空同步落下的狂暴泪水,在幻觉中完成了最深切、最原始也最震撼的灵魂触碰与共振。
阮南烛掌心是英国伦敦冰冷的雨,心口却为屏幕那头的人燃烧着足以蒸发海洋的火焰。林秋石闭着眼,掌心是国内秋夜的寒凉,心尖上却落满了阮南烛跨越重洋的灼热呼吸和不顾一切的奔赴。
这一刻,时差、距离、冰冷的屏幕、狂暴的雨幕,都被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思念和那场在雨前完成的、不顾一切的奔跑,以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温柔而有力地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