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贵嫔居然已经嚣张跋扈到了这种地步。
徐知蕴想起姑母曾说,昌平伯府送顺贵嫔入宫时,说的是家中次女温良恭顺,定能好好服侍皇上,可如今看来,顺贵嫔和这几个字简直是毫不沾边。
顺贵嫔的目光从殿内众人面上扫过,看见徐知蕴时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但到底顾忌太后,没敢说什么过分的话。
宁妃有太后撑腰,有承恩公府做底气,与毫无依仗的皇后可不同。
但她的怒气没有发泄出去,便只能转移了,于是指了指明贵人和陆才人,漫不经心的说:“这两位倒是人比花娇”
明贵人瞧见顺贵嫔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的风光,早已想要巴结奉承,于是忙不迭说:“嫔妾贵人王氏拜见娘娘,娘娘谬赞了,嫔妾不过是蒲柳之姿,如何比得过娘娘国色天香”
吴贵嫔的目光转过来一瞬,又不着痕迹的转回去。
这小贵人夸顺贵嫔国色天香,那皇后娘娘又是什么?
偏生这样愚蠢的人又是她长阳宫的人。
但她一向沉默寡言,这样的事情从不会多口一句。
顺贵嫔哼笑一声,并不理会明贵人的奉承,目光凌凌的落到了陈容华的身上。
“容华怎的瞧着憔悴了,眼下都是青黑,怕是昨日未曾好睡罢,也是,咱们哪里比得宁妃的福气,陛下金口玉言将瑶华宫赐予你独居,这宫里新进了妃嫔,就是吵吵闹闹的不得安宁”
陈容华昨夜的确不曾好睡,她和吴贵嫔文贵嫔这样的妃嫔不同,她们并不得宠,都是熬着资历的,况且也的的确确成了一宫主位,她可是只眼睁睁盼着皇上喜欢她给她晋位呢!
如今这些年轻娇嫩的新人入宫了,陛下本就不是日日进后宫的,倒是还能有几分注意放在她身上呢?这叫她如何不忧愁。
可是愁归愁,却不好说出来。
陈容华勉强笑着说:“娘娘说笑了,只是昨日嫔妾身边的宫女新做了一道甜汤,嫔妾贪凉多吃了两口,晚上才睡得晚了”
顺贵嫔这样的性子,如何是会顺着陈容华的意思放过她的人,更何况陈容华在宫里的确也算有几分宠爱,顺贵嫔早已瞧她不顺眼了。
正要再奚落两句陈容华,却听许修媛又捂着帕子咳嗽起来,听的人心惊胆战。
徐知蕴不免有些侧目,难怪宫里极少有人提起这位许修媛,她过去在姑母宫里也几乎没见过她,这也难怪,许修媛病的重,又如何敢常去慈宁宫。
顺贵嫔瞧着咳的厉害的许修媛,目光里是难掩的厌恶。
许修媛就是个病秧子,一年里没有几日是身子爽快的,这样的人更谈不上侍寝,她分不着顺贵嫔的宠,顺贵嫔平日也不大想的起来她,可是遇着这样阖宫请安的大日子,顺贵嫔便格外恼怒。
凭什么这样的病秧子也配位分比她高,配坐在她的前面?
这样一想,顺贵嫔就顾不得奚落陈容华,陈容华倒是没想到许修媛会替她解围,她感激一笑,许修媛微一摇头,示意她不必放在心上。
皇后蹙眉:“好了,今日诸位姐妹也都见过了,以后大家要和睦共处,尽心侍奉皇上和太后娘娘。”
大家纷纷应是,皇后就道:“好了,妹妹们各自回去歇着罢”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听竹送各位小主出去,转身回来道:“娘娘,顺贵嫔叫了明贵人去她的长信宫,瞧着倒是颇看重的样子,只怕是…想叫明贵人先侍寝”
顺贵嫔如今掌宫务,皇上对这次选秀并不算上心,按例这第一个侍寝的宫嫔也就由顺贵嫔说了算。
只是……
皇后哼笑一声:“她只怕是打错了主意,有宁妃在,皇上必定先去瑶华宫”
这无关于宁妃漂不漂亮,一则宁妃的容貌在明贵人上,是个极美的美人,二则就算宁妃相貌平平,看在太后与承恩公府的份上,她的待遇也不会跑了去。
“奴婢瞧着,她愈发张扬的不成样子了”听竹愤愤的说:“娘娘才是后宫之主,她傲气什么!”
“她出身伯府,长姐是信王妃,自然心比天高”皇后垂下眸子,“去传个太医来,本宫着了凉,只怕要卧床养着了”
那些往事,如今宫里有许多人都不晓得了,可皇后却不敢忘,她更牢牢记着,有些事情,哪怕她是皇后,也没命去掺和。
皇后又病了,景阳宫一日日的煎药,徐知蕴去探望,却被听竹客客气气的拦住:“宁妃娘娘有心,只是我们娘娘唯恐过了病气给娘娘,我们娘娘说了,等她好了,必定请宁妃娘娘来说话”
徐知蕴也就识趣的转身离开。
其实说来,皇后的病也总是及时的,信王府得势的时候,皇后病的便格外重些。
徐知蕴笑着同姑母说:“皇后娘娘是个很聪明的人”
太后轻敲一下她的额头:“这宫里哪有蠢货?昌平伯府与信王府乌眼鸡一样,想把顺贵嫔推上去,这些年明里暗里多少绊子,皇后总平稳的躲过去了”
许多人都说皇后软弱,可是太后却知道,这何尝不是她明哲保身的法子。
“可做好侍寝的准备没有?”太后温柔的抚摸她的头:“好孩子,若是实在不愿,便学一学皇后也无妨,叫你进宫,已经是家里对不住你了”
“姑母别说这样的话”徐知蕴摇头:“家里从不曾对不起我,只有我难以报答的道理,既然入了宫,那自然便要侍寝”
她不入宫则已,既然已经成了妃嫔,便要做到最好。
“你的性子倒很像我年轻的时候”太后说:“这才像咱们世家贵女,整日念叨那些情爱,像什么样子”
长阳宫
茯苓亲自端了药盏进来,柔声道:“娘娘,该用药了”
吴贵嫔接过药碗,一气喝了,才道:“这些药,喝与不喝,差别也都不大,不过老样子罢了,也不必日日派人费心看着熬煮了”
茯苓闻言,眼眶一酸,忙低头掩饰道:“娘娘,您可是一宫主位……怎么……”
“陛下忙于朝政,咱们长阳宫更不该给陛下添乱子”吴贵嫔的目光平静宛如一滩死水:“如今的日子已经很不错了”
茯苓讷然低头,如今的日子哪里算的是不错呢?
皇后不管事,顺贵嫔跋扈,宁妃入宫没有两日,尚且管不得那么多,她家娘娘明明与顺贵嫔同个位分,却要处处看顺贵嫔的脸色行事,甚至于新入宫的那个明贵人,都敢明里暗里不把主位放在眼里了。
吴贵嫔服侍陛下的时间不短了,从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她就成了他身边的侍妾,茯苓也是那时候被拨过去伺候吴贵嫔的,当时连陛下都尚且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吴贵嫔的日子也并不滋润,后面好不容易熬到陛下登基,偏偏顺贵嫔又入了宫,顺贵嫔嚣张,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对无宠无子的吴贵嫔更是频频欺压。
可茯苓却几乎没有见过吴贵嫔动怒,她总是这样平淡温和,不过对身边的宫人倒是极好的,譬如昨日,吴贵嫔也是在明贵人动手要打竹苓时,才第一次端出来了主位娘娘的架子。
“娘娘”茯苓将香炉揭开,缓缓将香膏放进去,一壁轻声说:“有小宫女今日瞧见,明贵人往长信宫去了”
吴贵嫔却无什么特别的反应:“她不过是瞧本宫不得宠,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随她去罢”
茯苓虽然不忿,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吴贵嫔瞧出她的不甘,轻声说:“顺贵嫔眼光高,她未必能真的得了顺贵嫔青眼,咱们犯不上因为这个生气,若是真因为三言两语处罚明贵人,难保顺贵嫔不借机发难”
茯苓也知道自己莽撞了,忙低头认罪,吴贵嫔只说:“不打紧,你一会儿亲自去小厨房看一看燕窝炖好了没有,咱们下午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吴贵嫔性子安静,过去在太后面前也能说上两句话,也常去陪太后抄经,可如今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入了宫,不少人都在暗地里笑话,说这下子太后面前可就没有吴贵嫔的位置了。
这宫里的日子无聊,人人都乐衷于落井下石,拜高踩低更是屡见不鲜,顺贵嫔的风光隐隐都压过了皇后,更让吴贵嫔与文贵嫔日子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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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宫的宫婢来回禀陆才人求见时,徐知蕴才瞧着佩玉把嫁妆单子理好,她闻言整一整衣服,说:“带她去后殿”
陆才人跟着引路的宫女,一路上都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瑶华宫,内务府揣测上意,又想讨好宁妃,自然收拾的处处妥帖尽心。
她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瞧见宁妃扶了宫女的手从后面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