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张花信

蓝曦臣的指尖掠过姚南枝发烫的耳际，将一缕青丝别至她发间野菊旁。夜风裹着芦苇的清香拂过，溪面泛起的涟漪倒映着两人重叠的身影，月光为姚南枝的红衣镀上银边，恍惚间竟与记忆里那朵永不褪色的野花重叠。

"三年前你说要送我下山。"姚南枝突然轻笑出声，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结果我被赶得灰头土脸，连野菊都丢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眼底却藏着未说出口的委屈。蓝曦臣心口一紧，握住她冰凉的手，触到掌心薄茧时才惊觉昔日软糯的小姑娘早已长大。

"那时叔父在旁，我......"

"我知道。"姚南枝踮脚将野花束别在他衣襟，发间茉莉香混着山岚扑面而来，"所以这些年我才拼命攒着野花，想着等再见面，定要让你看个够。"她仰头望着他，眼中映着漫天星河，"你看，每一朵都晒干了，不会再枯萎。"

蓝曦臣喉头哽咽，想起祠堂里那包被雨水泡烂的板栗，想起无数个望着青瓷瓶出神的日夜。原来时光从未冲淡他们的羁绊，反而将思念酿成了更浓烈的牵挂。他正要开口，忽闻远处传来杂乱脚步声，几个举着火把的村民朝溪边跑来。

"南枝！你果然在这儿！"为首的阿婶气喘吁吁，目光落在蓝曦臣身上时警惕地眯起眼，"这外乡人是谁？"

姚南枝下意识往蓝曦臣身后躲了躲："是...是小时候帮过我的恩人。"阿婶却摇头叹气："快些回去吧，王家托媒人来说亲了，说你在庙会上唱曲儿的模样......"

"我不嫁！"姚南枝的喊声惊飞了芦苇丛中的白鹭。她攥紧蓝曦臣的衣袖，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我早说过要等......"

蓝曦臣心尖一颤，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上前半步，朝着阿婶拱手行礼："在下蓝曦臣，乃姑苏蓝氏弟子。今日前来，正是想向姚姑娘提亲。"他的声音清朗如松，却在瞥见姚南枝通红的眼眶时，不自觉放柔了语调，"若姚姑娘愿意，我愿以蓝氏礼聘，明媒正娶。"

阿婶愣在原地，火把噼啪作响的火星溅在泥地上。姚南枝仰头望着他，三年来独守的委屈与思念终于化作泪水决堤。蓝曦臣抬手替她拭去泪珠，指腹擦过她脸颊时，突然想起初见那日，小姑娘也是这样红着眼眶将野花塞进他掌心。

回云深不知处的山路蜿蜒如旧，却不再是姚南枝独自跋涉。蓝曦臣牵着她的手走过熟悉的槐树林，月光透过枝叶在石阶上投下斑驳光影。"明日我便与叔父说明。"他握紧她的手，"只是蓝氏规矩繁多，可能要委屈你......"

"只要能与你在一起，什么规矩我都学。"姚南枝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腕间银铃清脆作响，惊起林梢夜枭。她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桂花糕，"你看，我把庙会发的点心留到现在。"

蓝曦臣低头轻笑，咬下一口糕点，甜香混着夜风在舌尖散开。山脚下，姚家村的灯火星星点点，与天上银河遥相呼应；云深不知处的白墙在月色中若隐若现，仿佛正静静等待着，迎接这个带着野花闯入少年世界的姑娘，真正成为这里的一份子。

此后每个清晨，蓝曦臣窗前的青瓷瓶里都会换上新鲜野花。姚南枝跟着蓝氏女修学习礼仪琴艺，闲暇时便带着孩子们去后山采花。当春风再次吹绿云深不知处的竹林时，嫁衣上的金丝绣满了各色花瓣，而蓝曦臣牵着她的手走过拜堂红毯的模样，成了姑苏城中最动人的传说。

某个月圆之夜，姚南枝倚在蓝曦臣怀中，望着窗外盛开的夜合花轻声道："其实当年那朵野花，我是特意挑的。"她转头看向他，眼波流转，"听说这种花叫'并蒂心'，寓意......"

"我知道。"蓝曦臣低头看着她，窗外月光温柔，夜合花的香气随风飘远，飘向他们初次相遇的那片山坡，飘向无数个珍藏在记忆里的，有野花相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