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的暴雨来得毫无预兆，豆大的雨点砸在酒店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打。
初画站在落地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泰迪熊耳朵上的缝线。
白敬亭去片场补拍镜头已经三个小时了，那条神秘信息像毒蛇般盘踞在她心头。
门铃突然响起，初画警觉地转身。
泰迪熊的眼睛闪过一丝红光，但监控屏幕显示的却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岁瑾，她儿时最亲近的九哥，已经五年没见了。
"小七，开门。"岁瑾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带着一丝初画从未听过的急切，"我知道你收到信息了。"
初画的手指悬在开门键上方，心跳如擂鼓。
岁瑾怎么会知道？除非...…
"你也是初莫擎的人？"她声音发颤。
岁瑾的影像苦笑了一下，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吊坠上是初画五岁时画的歪歪扭扭的蝴蝶。
"记得这个吗？你送我的生日礼物，说九哥像蝴蝶一样自由。"
记忆如潮水涌来，那年她八岁，岁瑾十三，他把偷偷养的小白兔送给她当生日礼物，结果被父亲发现后狠狠责罚了他。
初画按下开门键，岁瑾浑身湿透地冲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单膝跪地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色的血丝。
"九哥！"初画慌忙扶住他。
岁瑾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防水袋："先看这个...我没多少时间了。"
袋子里是一沓泛黄的照片和一份医疗报告。
初画翻开第一张照片，顿时如遭雷击——那是父亲初莫寒的近照！
他站在某个实验室里，面容比记忆中苍老许多，但确确实实活着！
"这不可能..."初画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住照片，"我亲眼看见他..."
"被初莫擎枪杀？"岁瑾擦去嘴角的血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那是演给你看的戏，二十年来，他一直被囚禁在初莫擎的私人实验室里。"
初画跌坐在沙发上，照片从指间滑落。
其中一张翻了过来，露出背面的字迹：【小七，爸爸对不起你】——确实是父亲的笔迹。
"为什么？"她声音嘶哑。
岁瑾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因为初莫擎爱他...不是兄弟之爱，而是…..."
他难以启齿地停顿了一下，"他们不是亲兄弟，初莫擎是被收养的，从他知道真相那天起，就对初莫寒产生了病态的占有欲。"
初画胃部一阵绞痛，童年记忆的碎片突然重组——二伯总是站在父亲书房外的阴影里；家族聚会时他看父亲的眼神；那次她不小心撞见二伯把父亲按在墙上。
"父亲知道吗？"
岁瑾点点头："所以他秘密送走了初莫擎，但十年前初莫擎回来了，用你母亲的生命威胁他配合'观测者'计划。"
他指着医疗报告，"这是初莫寒这十年的身体状况，初莫擎用药物和量子技术控制着他…..."
初画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
泰迪熊从她膝头滚落，发出机械的嗡鸣声。
"那现在呢？为什么突然联系我？"
"因为初莫擎找到了转移意识的方法。"岁瑾突然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他要抛弃现在的身体，占据白敬亭的！白敬亭是唯一完美的载体，既有PROTO-0的量子兼容性，又有人类的肉体…..."
初画如坠冰窟，那条信息突然有了可怕的解释——"观测者2.0需要新载体"！
岁瑾突然剧烈抽搐起来，鲜血从鼻子和耳朵里涌出。
初画惊恐地扶住他，摸到他后颈处一个微凸的金属芯片。
"他们...给我装了控制器..."岁瑾艰难地说，"我逃出来...就活不久了..."他死死抓住初画的手腕，"北极观测站...三天后月食...量子信号最弱的时候...救你父亲..."
他的瞳孔突然扩大，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瘫软下去了初画颤抖着探他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
她刚拿起手机要叫救护车，门锁突然"滴"地一声开了。
白敬亭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灰蓝色的眼睛在看到岁瑾的瞬间变成了完全的机械蓝。
"PROTO-0？"初画试探地问。
白敬亭——不，此刻完全是PROTO-0——快步走来检查岁瑾的状况："量子控制器过载，再不取出他会死。"
他的指尖弹出微型激光器，精准地切开岁瑾后颈的皮肤。
初画看着那枚沾血的芯片被取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今天接收的信息太多太沉重，她的大脑几乎要超负荷。
"小七。"PROTO-0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他轻轻捧起她的脸，"呼吸，跟着我的节奏——吸气，呼气..."
初画这才发现自己快要窒息，她跟着PROTO-0的指引慢慢平复呼吸，眼前的黑雾逐渐散去。
"岁瑾说的...是真的吗？"她声音嘶哑。
PROTO-0的机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部分正确，初莫擎确实计划在月食时进行意识转移，但他不知道的是…..."
他顿了顿，"初莫寒是自愿的。"
"什么？！"
PROTO-0调出一段全息录像——画面中，憔悴的初莫寒对着镜头说："如果我的意识能进入观测者系统，就能从内部摧毁它，小七，原谅爸爸…..."
录像突然中断，PROTO-0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初莫寒和初莫擎的关系比你想象的更复杂，他们年轻时确实...有过感情，但初莫寒后来选择了你母亲。"
初画捂住嘴，童年的记忆碎片再次重组——母亲总是不愿参加家族聚会；父亲书桌抽屉里那些被烧过的信件；二伯每次看母亲时眼中的恨意。
"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一场畸恋？"
PROTO-0突然切换回白敬亭的人类模式，灰蓝色眼睛中满是痛苦："不仅如此！初莫擎认为你母亲抢走了他的一切，所以他也要抢走初莫寒最珍视的——先是薛雪迎，然后是你，现在...是我。"
初画突然明白了那条信息的真正含义——"观测者2.0需要新载体"不是要控制白敬亭，而是要彻底取代他！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白敬亭半边脸庞。
初画惊恐地发现，他的左脸出现了细微的数据流纹路——融合正在崩溃！
"小白？"
白敬亭痛苦地抱住头："他在尝试远程连接...初莫擎在我体内留了后门..."
岁瑾突然呻吟一声醒了过来，虚弱地抓住初画的手："小七...还有件事..."
他艰难地喘息着，"你也不是...纯粹的人类..."
初画如遭雷击："什么意思？"
"初莫寒和薛雪迎...一直无法生育..."岁瑾的眼中充满怜悯，"你是第一个成功的人工胚胎...用他们的基因在体外培育..."
世界在初画眼前崩塌，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想起那些异常——从不在太阳下晒黑的皮肤，受伤后快得不正常的愈合速度，还有与量子计算机天生的亲和力。
白敬亭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吼，全身浮现出银蓝色的电路纹路。
当初画想去扶他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别过来！"他的声音变成双重音调，"后门程序激活了...我会伤害你..."
岁瑾挣扎着坐起来："量子阻断器...我的包里..."
初画翻出一个钢笔大小的装置，PROTO-0立刻识别出来："对准我的锁骨纹身！"
当初画按下按钮时，一道蓝光击中白敬亭的纹身。
他全身的电路纹路剧烈闪烁，然后像退潮般消失。
白敬亭瘫倒在地，恢复了人类模样，但脸色惨白如纸。
"只能暂时阻断..."岁瑾咳嗽着说，"月食前...我们必须...去北极..."
初画跪坐在两个她最爱的人之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恐惧。
但当她看向镜中的自己时，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不，我们不去北极。"她擦干眼泪，声音出奇地冷静，"让初莫擎来找我们。"
她从泰迪熊体内取出那枚闪烁的芯片，嘴角勾起一抹与初莫寒如出一辙的冷笑："父亲教过我，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白敬亭虚弱地睁开眼，灰蓝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初画决绝的身影。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初莫寒与薛雪迎的结合——那个在七百三十一次循环中从未出现过的初画。
"你想做什么？"他轻声问。
初画将芯片捏在掌心："给他设个陷阱，既然他想要载体..."
她的目光落在白敬亭身上，温柔而坚定，"我们就给他一个惊喜。"
岁瑾突然笑了，尽管这个动作让他嘴角又渗出血丝："不愧是初莫寒的女儿...你打算用那个？"
初画点点头，从行李箱深处取出一个小金属盒——那是薛雪迎临别时给她的"最后的礼物"。
"观测者2.0需要载体？"她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神经纳米机器人，"那我就给他造一个专属地狱。"
窗外的暴雨仍在继续，但初画心中的迷雾已经散去。
无论血缘如何，无论真相多么丑陋，她知道一件事——她不会失去任何人，不会再次失去。
白敬亭艰难地爬起来，握住她的手。他们的戒指在闪电中闪闪发亮，上面的刻字清晰可见：【730=1】。
"这一次，我们一起面对。"他吻了吻她的指尖，"不再有牺牲，不再有循环。"
初画望向窗外的黑夜，仿佛看到了北极观测站的废墟和在那里等待的宿命，但这一次，她不再是猎物，而是猎人。
"九哥，"她轻声说，"联系PROTO-7，是时候准备欢迎派对了。"
岁瑾虚弱地行了个军礼，眼中闪烁着初画熟悉的、属于那个为她偷运小白兔的少年的光芒："遵命，指挥官。"
雨声中，泰迪熊的眼睛最后一次亮起红光，然后永远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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