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斯

周一的音乐教室空无一人。虞昭昭鬼鬼祟祟地扒在窗边，看着朱志鑫用钥匙打开储物柜，取出那把伤痕累累的贝斯。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文物。

虞昭昭抓到你了！

虞昭昭突然从后门蹦出来。

朱志鑫吓得差点把贝斯摔了，手忙脚乱地接住琴颈时，额头撞上了谱架。虞昭昭赶紧凑过去，下意识地用双手捧住他的脸：

虞昭昭没事吧？让我看看——

她的掌心贴着朱志鑫微微发烫的脸颊，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骤然加快的呼吸。这个距离近得能数清他的睫毛，虞昭昭突然发现他左眼下方有颗很淡的泪痣。

朱志鑫不、不要突然出现...

朱志鑫慌乱地后退，后腰撞上钢琴，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虞昭昭笑嘻嘻地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

虞昭昭说好教我弹贝斯的，老师可不能逃课。

朱志鑫的耳朵红得像要滴血，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贝斯弦：

朱志鑫我...很久没练了...

虞昭昭没关系！

虞昭昭一屁股坐到他旁边的琴凳上，

虞昭昭我连do re mi都分不清呢。

阳光悄悄移动，照亮了贝斯侧板上刻着的"L"字母。虞昭昭好奇地摸了摸那道刻痕：

虞昭昭这是妈妈的名字吗？

朱志鑫的手指突然僵在弦上。他垂下眼睛，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朱志鑫...林月。妈妈叫林月。

虞昭昭注意到他说这个名字时，指尖微微发抖，像是在触碰一个遥远的梦。她悄悄往朱志鑫那边挪了挪，两人的膝盖轻轻相碰。

虞昭昭那...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她歪着头问。

朱志鑫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指按上琴弦。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虞昭昭惊讶地发现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背脊挺直，眼神专注，像是褪去了所有防备的刺猬。

虞昭昭这是...小星星？

虞昭昭听出旋律。

朱志鑫点点头，手指在琴弦上灵活地移动。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虞昭昭突然想起系统资料里那张照片——年幼的朱志鑫坐在母亲怀里，小手按在钢琴键上，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朱志鑫试试？

朱志鑫把贝斯递过来。

虞昭昭接过琴的瞬间，朱志鑫突然"嘶"地抽了口气。她低头一看，发现琴弦上有暗红的痕迹——他的指尖不知何时磨出了血。

虞昭昭你流血了！

虞昭昭慌忙抓起他的手。

朱志鑫想抽回手，却被昭昭牢牢握住。她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小心翼翼地缠在他渗血的指尖：

虞昭昭疼不疼？

朱志鑫...习惯了。

朱志鑫轻声说。他的掌心有一层薄茧，是常年打工留下的痕迹，却意外地温暖干燥。

虞昭昭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盒护手霜：

虞昭昭这个给你！我姑姑从法国带的，据说小提琴家都用这个...

朱志鑫看着那个印着法文的小铁盒，嘴角微微抽动：

朱志鑫...太贵重了。

虞昭昭那你每天弹琴给我听就当报酬啦！

虞昭昭挤出一大坨乳白色膏体，不由分说地抹在朱志鑫手上，

虞昭昭我帮你涂！

朱志鑫整个人僵成了雕像。昭昭的指尖在他掌心画圈，护手霜的茉莉香气在两人之间弥漫。他的耳尖红得透明，喉结上下滚动，却奇迹般地没有躲开。

虞昭昭好了！

虞昭昭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虞昭昭现在试试看？

朱志鑫迟疑地拨动琴弦。或许是心理作用，琴声似乎真的变得柔和了些。他慢慢弹起一支陌生的曲子，旋律像流水般清澈。

虞昭昭这是什么歌？

虞昭昭托着腮问。

朱志鑫...妈妈写的。

朱志鑫的声音很轻，

朱志鑫叫《无尽夏》。

虞昭昭的心突然漏跳一拍。她看着阳光里低眉弹琴的少年，突然很想知道——如果现在吻他，他会不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

这个危险的念头被突如其来的踹门声打断。周浩带着几个男生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恶意的笑："哟，杀人犯的儿子在把妹啊？"

朱志鑫瞬间绷紧了身体，像只进入战斗状态的猫。虞昭昭却按住他的手，甜甜地笑了：

虞昭昭周浩，你裤链又没拉。

周浩下意识低头，虞昭昭趁机抄起讲台上的粉笔擦砸过去。白色粉尘在空中炸开，她拉起朱志鑫就跑。

虞昭昭快走！

两人一路狂奔到天台。朱志鑫还紧紧抱着贝斯，胸口剧烈起伏。虞昭昭弯着腰喘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虞昭昭你看到周浩的表情了吗？像吞了只青蛙！

朱志鑫望着她笑出眼泪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个笑容很浅，却让昭昭看呆了——像是冰封的湖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透出底下温暖的湖水。

虞昭昭你笑起来真好看。

虞昭昭脱口而出。

朱志鑫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琴弦：

朱志鑫...很久没笑了。

朱志鑫妈妈出事那天...

朱志鑫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朱志鑫我在学校文艺汇演上弹这首曲子。笑着回家的时候，看见救护车停在楼下。

虞昭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突然伸手抱住朱志鑫，感受到他瞬间僵硬的躯体：

虞昭昭以后我每天逗你笑，好不好？

朱志鑫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推开她。他的下巴轻轻搁在虞昭昭发顶，呼吸拂过她的刘海。天台上风很大，虞昭昭能听见他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声。

虞昭昭再弹一次吧。

虞昭昭轻声说，

虞昭昭《无尽夏》。

朱志鑫的手指再次抚上琴弦。这一次，旋律比之前更加流畅。虞昭昭靠在他肩上，看着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水泥地上交叠成一体。

【滴！救赎进度：25%】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时，虞昭昭发现朱志鑫的指尖又渗出血来，染红了创可贴。但他没有停下，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在暮色中消散。

朱志鑫明天...

朱志鑫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

朱志鑫还能来听吗？

虞昭昭看着他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侧脸，突然很想哭。她用力点点头：

虞昭昭明天，后天，大后天...只要你弹，我就来听。

晚风拂过天台上不知谁种的一盆野花，蓝紫色的花瓣轻轻摇曳。

那或许是无尽夏，或许不是。但在这一刻，虞昭昭愿意相信——有些花开过，就再也不会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