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孤离猛地抽回手，玉扳指在木匣上磕出脆响。殿外惊雷炸响，他看见君自眠单薄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像极了那年杏花树下，举着银铃朝他跑来的少女。
"臣从未。"他转身时撞翻了青玉灯，烛火在水洼里明明灭灭，"臣只记得，她临终前让我护你周全。"
君自眠望着他踉跄离去的背影，捡起地上的画卷。画中蝴蝶的翅膀上，隐约有血迹渗染的痕迹——那是前日他在商孤离书房看见的，被朱砂笔圈住的刺杀密报。原来每只蝴蝶，都是他安插的暗桩；每道蝶纹，都是沾满鲜血的密保。
永宁七年秋，君自眠在御花园遇见了持伞的少年。月白长衫绣着尾羽半开的凤凰，正是商孤离暗卫的标记。
"陛下可是想去冷宫？"少年垂眸，伞沿水珠滴在他颈间红痣上，"摄政王昨夜刚提审过刘嬷嬷。"
君自眠指尖掐进掌心。三日前他偷藏的《蝶戏图》不翼而飞，今早竟在商孤离案头看见被朱砂批注的画稿——每只蝴蝶翅膀下，都标着前朝余党的名字。
"你叫什么？"他忽然凑近，嗅到少年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像皇叔书房里的味道。"
少年猛地后退，伞骨在石径上撞出声响："陛下折煞小人，小人...小人叫阿蝶。"
阿蝶。君自眠望着他耳后隐约的蝶形胎记，忽然想起商孤离曾说过，他母妃最爱的曲子是《凤求蝶》。原来从他十岁登基起，商孤离便将暗卫扮作蝴蝶模样，既护他安危，又解他思母之苦。
"带我去冷宫。"他按住阿蝶发颤的手腕，"我要亲自问问，母妃的翡翠耳铛，为何会在皇叔地牢的叛党身上。"
冷宫的铜锁在暮色中泛着青光。君自眠掀开霉烂的帷帐，看见石墙上用指甲刻的字："宴常，阿蝶死了，他们说她是妖妃..."
身后传来衣料撕裂声，商孤离的玄色披风落在满地碎瓦上："陛下不该来这里。"
君自眠转身，看见他握剑的手在滴血——原来方才翻墙时，他竟用身体替他挡住了生锈的铁钉。
"阿宴，"他第一次在宫人面前唤他的字，"你说母妃是病逝，可刘嬷嬷说，她是撞见你与前朝余党交易，被你..."
商孤离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十七年前，梁帝为夺舞姬，派杀手围了我们的庄子。她为护你逃出，将你塞进我怀里，自己..."
他说不下去了，喉间像卡着碎玉。君自眠望着那道从左肩蔓延到心口的疤，忽然想起每次替他束发时，他总是穿着中衣避开目光——原来这道疤，是母妃用最后力气替他挡下的剑。
"所以你扶持我登基，是为了替母妃报仇？"君自眠声音发颤，"还是说，你留着我这个傀儡，不过是因为我这张脸，像极了她？"
商孤离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按在长满青苔的宫墙上。近在咫尺的呼吸混着血腥气，君自眠看见他眼底翻涌的痛楚，比冷宫的井水还要凉："你以为臣不想放手？从你第一次在我怀里哭着喊'阿宴哥哥'时，臣就知道，这一辈子，都要困在这金丝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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