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渔村笼罩在薄雾中，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和海盐的味道。
萧凌薇按着仍在隐隐作痛的手臂，沿着泥泞的小路小心前行。村子很小，不过二三十户人家，此刻大多数房屋都黑着灯，只有几户渔民家里透出微弱的烛光。
"老吴...老吴..."萧凌薇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眼睛搜寻着可能的线索。
村口处，一个佝偻着背的老渔夫正在修补渔网。萧凌薇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
"老伯，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叫老吴的船夫？"
老渔夫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哪个老吴？村里姓吴的有七八户。"
萧凌薇回忆了一下百里东君的指示："他应该是...专门摆渡特殊客人的。"
老渔夫的手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萧凌薇："小姑娘找错地方了。这年头，哪有什么特殊客人。"
萧凌薇不自觉地摸了摸藏在袖中的龙纹玉佩。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老渔夫突然压低声音：
"潮起潮落几时休？"
萧凌薇一怔，随即意识到这是暗号。可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老渔夫见她迟疑，摇摇头继续补网："走吧，别在这碍事。"
情急之下，萧凌薇想起了司空长风教她剑法时说的一句话："月缺月圆自有期。"
老渔夫的手再次停下。这次他抬起头，认真地看了看萧凌薇："跟我来。"
他领着萧凌薇穿过几条狭窄的巷道，来到一间看似普通的渔家小屋前。屋外晾晒着渔网，门板上贴着褪色的年画。
"进去吧。"老渔夫推开门，"有人在等你。"
屋内昏暗潮湿，只有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萧凌薇警觉地按住腰间的短剑，缓步走入。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了，老渔夫并没有跟进来。
"有人吗？"萧凌薇轻声问道。
没有回应。屋子正中摆着一张方桌，上面放着几样简单的渔具。墙角堆着几个木箱，看起来再普通不过。
就在萧凌薇疑惑之际，一阵轻微的"咔嗒"声从地板下传来。紧接着，方桌下的地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下来吧。"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萧凌薇深吸一口气，沿着狭窄的楼梯走下。下面的空间远比想象中宽敞，竟是一间约三丈见方的密室。四壁点着长明灯，照亮了墙上密密麻麻的...画像？
待看清那些画像，萧凌薇如遭雷击——墙上挂着的，全是她从小到大的肖像！从襁褓中的婴儿，到蹒跚学步的幼童，再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每一阶段的成长都被详细记录。
"这...这是怎么回事？"萧凌薇声音发颤，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
"多年不见，凌薇郡主。"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出。那人身着灰色长袍，脸上戴着半张银色面具，露出的下巴线条与萧凌薇有几分相似。
"你是谁？"萧凌薇后退半步，"为什么会有我的画像？"
灰袍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墙上一幅特别的画像——那是天幕第一次出现时的场景，年幼的萧凌薇正仰头望天，眼中映着奇异的光。
"从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与众不同。"灰袍人的声音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钥匙'不是随便谁都能当的。"
萧凌薇心跳加速："你也知道'钥匙'的事？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派你来的？"
灰袍人轻笑一声："酒仙和枪仙不过是棋子，就像你父亲，就像...你。"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以为的偶然，都是必然；你以为的选择，早已注定。"灰袍人缓步走近，"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有人预见了今天。"
萧凌薇感到一阵眩晕，密室似乎在旋转。她扶住墙壁，突然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张小桌，上面摆着一个奇怪的装置——几面铜镜以奇特的角度排列，中央悬浮着一颗晶莹的水晶球，球体内隐约有光影流动。
那光影...竟与天幕有几分相似！
"看到了吗？"灰袍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是'观天仪'，比天幕更早，也更精确。"
"你们...一直在监视我？"萧凌薇感到一阵恶寒。
"不是监视，是观察。"灰袍人纠正道，"就像观察一只可能化蝶的蛹。"
萧凌薇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那枚龙纹玉佩："这是你们的吗？昨晚有人袭击我..."
灰袍人看到玉佩，面具下的眼睛微微一眯："果然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
"收割。"灰袍人简短地回答，转身走向一面空白的墙壁，伸手按了一下。墙壁无声滑开，露出后面的通道，"没时间解释了。你必须立刻前往南决，和亲队伍三日后从天启出发。"
萧凌薇站在原地没动："我不会再任人摆布。除非你告诉我真相，否则我哪儿也不去。"
灰袍人叹了口气，伸手摘下了面具。
萧凌薇倒吸一口冷气——面具下的脸，竟与她有七分相似！只是那面容苍老了许多，眼角布满细纹，左颊还有一道长长的伤疤。
"你可以叫我吴姨，也是你母亲的故人。"女子平静地说，"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了吗？"
萧凌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王很少提起，她甚至不知道母亲还有个故人。
"你母亲也是'钥匙'，但她没能完成使命。"吴姨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我希望你能走得更远。"
"什么使命？"萧凌薇追问，"改变天幕中的未来？"
吴姨摇头："不是改变，是修复。时空出现了裂缝，需要'钥匙'去修补。天幕只是裂缝的投影，展示的是最坏的可能性。"
萧凌薇还想再问，突然一阵剧痛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她抱住头跪倒在地，眼前闪过一连串破碎的画面——
萧楚河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四周弥漫着紫色雾气；他手中拿着一份文件，文件上赫然是她的画像；雾气越来越浓，萧楚河开始剧烈咳嗽，面色发青...
"楚河哥哥...有危险！"萧凌薇痛苦地呻吟。
吴姨脸色一变，快步走到观天仪前，手指在水晶球上轻点。球体内的光影迅速变换，最终定格在一个模糊的画面：确实是萧楚河，被困在紫色雾气中！
"皇宫密室..."吴姨咬牙，"他们动手比预计的早。"
萧凌薇强忍疼痛站起来："我要回去救他！"
"不行！"吴姨厉声制止，"这是陷阱，就等着你自投罗网！"
"可他是我哥哥！"萧凌薇眼中含泪，"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
吴姨按住她的肩膀："听着，萧楚河比你想象的强大。他有办法脱身。而你，有更重要的使命。"她指向观天仪，"看那里。"
水晶球中的画面变了，显示出南决皇宫的景象。一个酷似萧凌薇的女子站在高台上，身后是滔天烈焰...
"这是..."
"你的未来。"吴姨沉声道，"但不是唯一的未来。去南决，找到'星晷'，你就能修复裂缝，拯救所有人。"
萧凌薇看看观天仪，又看看墙上的画像，陷入两难。一方面是血脉相连的堂兄，另一方面是神秘莫测的使命...
就在此时，水晶球中的画面再次变化：紫色雾气中，萧楚河似乎看到了什么，伸出手向前摸索。而在他面前的雾气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少女的轮廓——赫然是萧凌薇的样子！
"这是...现在的画面？"萧凌薇惊讶地问。
吴姨点头："你们之间的联系比想象的更深。即使相隔千里，也能互相感应。"
画面中，萧楚河跟着虚幻的少女轮廓移动，似乎找到了出路。雾气渐渐稀薄，一扇暗门出现在视野里。
萧凌薇松了口气，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虚弱。她踉跄了一下，扶住桌沿才没有摔倒。
"第一次精神感应消耗很大。"吴姨递给她一杯水，"喝下去，会好受些。"
水中有股淡淡的草药味，萧凌薇喝下后果然舒服了许多。她再次看向观天仪，萧楚河已经安全脱险，正靠在一处走廊喘息。
"现在你明白了吗？"吴姨轻声说，"你有能力帮助他，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但前提是，你必须活着，并且变得更强大。"
萧凌薇沉默良久，终于点头："我去南决。但有个条件——告诉我关于我母亲的一切。"
吴姨的表情柔和下来："成交。"
......
天启城，皇宫密室。
萧楚河剧烈咳嗽着，将那份神秘文件塞入怀中。刚才的紫色雾气差点要了他的命，若不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幻影"指引，他恐怕已经...
"薇儿？"萧楚河喃喃自语。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他确信那个在雾气中为他引路的身影就是堂妹。
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联系？
更奇怪的是那份文件。上面详细记录了某个"实验体"从出生到十二岁的所有数据，包括身体状况、情绪变化、甚至梦境内容。而那个实验体的名字，赫然是萧凌薇！
文件最后一页盖着鲜红的印章——那是明德帝的私印。
萧楚河的心沉了下去。父皇为何会有薇儿的详细记录？所谓的"实验"又是什么？联想到薇儿突然展现的预知能力和奇特剑法，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世子殿下？"一个谨慎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是您吗？"
萧楚河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出阴影："是我。"
来人是他的贴身侍卫，满脸焦急："殿下，您去哪了？王爷找您半天了！"
"什么事？"
"陛下醒了，但情况不妙。"侍卫压低声音，"太医说...恐怕撑不过今晚。"
萧楚河心头一震。他最后看了一眼密室方向，快步向父皇寝宫走去。怀中的文件仿佛有千斤重，每一步都踏在疑云之上。
......
渔村密室中，萧凌薇听完了吴姨的讲述，脸色苍白如纸。
"所以...我母亲不是病死的？她是被...被献祭的？"
吴姨眼中闪烁着悲痛："为了修补上一次时空裂缝，她自愿牺牲。但裂缝太大，她只完成了一半。"
"那另一半..."
"将由你完成。"吴姨轻抚她的脸颊，"这也是为什么百里东君会选择你。他当年...深爱着一个人，他想改变那个人的命运。"
萧凌薇脑中一片混乱。父王知道这些吗？楚河哥哥呢？还有那个所谓的"星晷"究竟是什么？
"时间到了。"吴姨突然警觉地抬头，"有人来了。"
她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塞给萧凌薇："里面是'星晷'的地图和开启方法。记住，只有'钥匙'才能激活它。"
"可我连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你会知道的。"吴姨推着她向出口走去，"当你看到它时，自然会认出它。"
上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吴姨脸色一变："快走！从后门出去，老吴会在海边等你。"
萧凌薇抓紧布袋："那你呢？"
"别担心我。"吴姨笑了笑，那笑容与墙上一幅年轻时的画像重合，"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改变未来。"
萧凌薇还想说什么，吴姨已经按动机关，一道暗门在她身后打开。上方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声音——是兵器！
"走！"吴姨厉声道，一把将萧凌薇推进暗门。
暗门关闭的瞬间，萧凌薇看到吴姨从墙上取下一柄长剑，转身面对入侵者。那背影，竟与天幕中跳崖的女子有几分相似...
暗道又窄又暗，萧凌薇只能摸索着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亮光。她加快脚步，推开尽头的木板，发现自己来到了海边。
一艘小船静静地泊在浅水处，船头站着那个叫老吴的船夫。
"上船吧，郡主。"老吴的声音沙哑低沉，"我送您去该去的地方。"
萧凌薇最后看了一眼渔村方向，那里已经升起了几缕黑烟。她咬咬牙，跳上小船。
船桨划破平静的海面，载着她驶向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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