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棹（二十）

“原来不用去求爷爷告奶奶的，你也会回来。”

你自嘲般的轻笑一声，你现在就像个巨大的笑话，你费劲千辛万苦去找他，到最后竟然险些害得自己的弟弟被亲生父亲打断腿。

“你怎么样？”

何家树若无其事的观察你，你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伤痕，看来何琛还没发疯到不择手段的地步。

何家树试图伸手拉你，却被你重重拍开，那只手悬在空中好一会儿才缓缓放下。

“用不着你假惺惺的关心，小浩，走了。”

你扶起何家浩，何家浩看向弯腰帮他捡起拐杖的你，又看向何家树，气氛诡异的别扭。

“何家树！你还敢来！”

扰人的叫嚣声再度袭来，何琛怒气冲冲的径直朝你们走来。

握在你掌心的手臂微微颤栗，恐惧的滋味在何家浩心中再次蔓延开来，你将拐杖递给何家浩，紧紧回握住了他的手。

“姐姐在。”

何家浩一愣，眼波流转，眼眶内渐渐噙满泪水，你是他的姐姐，是他任何时候都可以仰仗的靠山，你们的红线不存在于千丝万缕的血管之中，却存在于这点点滴滴的生活里。

“何家树！你还真是厚颜无耻！你扰的我何家鸡犬不宁，你现在还敢来！”

空荡的回廊，何琛的声音尤为突显，阵阵回音刺激的你耳边不断出现嗡鸣声。

“医院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要吵出去吵！”

值班医生拧着眉面色不善的出言呵斥何琛，何琛尴尬的赔笑，虚伪至极。

“整个西樵都是你们何家的？我不进你何家大门，西樵的地界我还不能来了？”

何家树抬眼看向何琛，他可不像何家浩那般软弱。

“你！”

何琛扬手就要落下那一巴掌，何家树也不躲，只是低头倚着墙站着。

那一巴掌迟迟没有落在自己脸上，何家树有些错愕的抬头，只见你抓住何琛的手臂，拦下了那一耳光。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清脆的一声响，原本落在何家树脸上的耳光终究是抽在了你的脸上，脸颊处火辣辣的疼抹杀了何琛在你心目中最后一丝善念。

“姐！”

“小欢！”

何家浩慌了神，何琛这一巴掌用尽了力气，嘴角处一股暖流涓涓而下，你仅是胡乱摸了一把，掌心便残留了大片血迹。

何家树捧起你的脸，他眼神中满是急切，看这样子倒不像是装出来的，目光交汇，你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眼中的泪光。

难不成他真会为了你落下泪来？

即便会，你现在也无暇顾及，何琛像是发了疯，怒气丝毫不减，你将何家树揽到身后，相比而言，他不过也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他的成长源自于一切变故的催促，何家树与何家浩兄弟二人其实别无二致，只是何家树的心理强大了些，让他可以面对的更多。

“父辈母辈的纠葛何必牵扯到孩子，错不在他，他也是事情的受害者，他没有选择，他不能选择自己是否出生，更不能选择自己成为谁的孩子，他的母亲死了，你就把矛头都指向了他，冤有头债有主，你何必苦苦相逼拿他兴师问罪！”

“你从小看着他长大，他什么秉性你最当清楚不过，你的哥哥是哥哥，小浩的哥哥也是哥哥，情这种东西，斩不断的。”

刘玲匆匆赶来，场面却是她意料之外的平静，但看到你脸颊的伤痕她心里一惊，风波并非没有开始，只是早已结束，你一只手搀扶着何家浩，另一只手扯着何家树，绕过二人渐行渐远，消失在回廊尽头。

“姐……”

直到站在医院楼下，新鲜的空气涌入你的鼻腔，周遭不再是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你才觉得自己像是又活过来，何家浩小心翼翼的触碰你的脸，你笑着牵起他的手在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

“没事的。”

“死鸭子嘴硬。”

何家树不合时宜的打断你的话，你没好气的的回身扼住他的脖子将他拽到身前。

何家树似是没想到你会有此动作，身形被你扯了个趔趄，眼神中满是惊愕。

“你再说话，我就在这儿亲你！”

你凑到他的耳边，语气中满是阴狠，可说出来的话却又掺杂了难以言喻的情欲，你松开手，何家树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看起来温顺了许多，红着脸站在一边不做声。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这么一闹，何家现在肯定是回不去了，何家浩当上了铁拐李，露宿街头是肯定行不通，你突然想起了何家树的小楼，眼下看来，那里是最好的去处。

时隔多日，小楼的木质台阶上再次响起了脚步声，恰好撞见隔壁阿婆开门回家，你突然又想起了那天来找何家树的场景。

“呦，姑娘，又回来啦，人找到啦。”

你笑着点头，扯了扯嘴角掩饰尴尬，何家树看了你一眼没做声，将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你们三人闷着头子钻进屋里没了声响。

“我……我出去买点吃的，你俩待在家里别乱跑。”

你摸过钥匙夺门而出，木门被风吹过“咣”的一声猛然闭合，你靠在外面阳台的栏杆上猛烈喘息着，平日里你单是一个人都应付不来，如今三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岂不是要把你生吞活剥。

何家浩那小子本就觊觎良久，借着受伤的由头肯定又要对你软磨硬泡一番，何家树，明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勾人的紧，就那个眼神你喝口水都得掂量掂量他有没有给你加料。

你晃了晃脑袋不愿再想，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好在还有24小时的便利店开门，折腾一顿你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响了。

“哥，你也喜欢她，对吧。”

何家浩坐在窗前看向何家树，何家树点了支烟，吐出的烟圈喷洒向何家浩的方向，朦胧了他的视线。

“喜欢有什么用，又得不到，不是还有你吗？”

何家浩一愣，八年前的事他至今仍有愧疚，察觉何家树的心意后他本打算放弃相争，奈何那个人是你，他几番纠结终究是舍弃不下，于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横叉在你和何家树之间，他也不想的，但他身不由己。

“她会走的，她自己说的，她说有什么攻略目标，达成目标后她就会离开。”

何家浩低头自顾自的说着，本以为何家树不会在意，没想到却急促的询问起来。

“什么目标？”

“不知道，她没说。”

何家浩摇头，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何家树指间夹着烟久久没有动作，香烟燃尽，烫到了他的手，他触电般收回手指，望着落在地上的烟头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