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场上说话的人越来越多。
范闲动作越发随性,就是想不明白李云睿拿什么打动了这位当世大儒的?
钱财?太俗。再说都一国大儒了缺什么也缺不了财。
权势?他凝眉细思,庄墨韩的气度神韵,实在不似汲汲于权势之人。
况且,庄墨韩年岁已长,经年累月间所教学生多如繁星,难以计数。北齐朝堂之上,官员中他的门生便有十数之多。
那些高官显贵,许多都曾受业于他,如此看来,权势于他而言,早已唾手可得,又怎会是其所求。
而想要成为他弟子的贵勋不知凡几,可见他在人们心中地位之尊崇,这些贵勋大抵是看中他背后的文化底蕴与人脉关系,而非他本身对权势的追逐。
名声?两国读书人都推崇不已,都快文道巅峰了,谈不上因为这点子声名下泥潭。
牺牲这么大,该不会是为了至亲吧?!范闲再灌下一杯酒,觉得这个目前可能性最大。
再见他只言后四句乃是抄袭,范闲便知这人没老到糊涂。
在京都之中,《红楼》仍在被兜售着。此书流传之广,范闲的诗情才思便难以被忽视,怎能再说他毫无诗情呢?
因此,庄墨韩这一手出得极为精妙,若换作旁人,怕是真如那句俗语所说——黄泥落到裤裆里,不是屎……也得被视为屎了。
可他又不只会背这一首——
多着呢!
瞧着庄墨韩一句未停,却句句像要将他钉在耻辱柱的样子,范闲再倒一杯酒,等庆帝开口要范闲解释,范闲才朗声开口:“庄先生令师可姓杜啊?”
得到庄墨韩否定回答,范闲再饮一杯酒:“那就没事了。”
李云睿瞧他不语,直接开口:“庄先生素有尊师重道之名,想来不会以老师之名胡乱攀扯……”
只见李云睿与庄墨韩一搭一唱,你来我往间,竟连所谓的“证物”都搬了出来,试图将范闲彻底钉死在这无形的耻辱柱上,不容他有丝毫翻案的机会。
范闲何等人物,又怎会看不出这是一出精心设计的红白脸戏码,二人联手,步步紧逼,让他陷入了极为不利的境地。
这是要绝了他做官的念头啊!
剽窃诗文,文人不齿——
庄墨韩亲师的笔墨一拿出来,殿内众人再抑制不住纷纷议论起来。
范闲心底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轻松。
说实在的,若是此事传入风絮耳中,他深知风絮定然不会信这等无稽之谈!
这是他们独有的默契!这些人懂什么?!
范闲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或者说,他压根儿没意识到这一点。
其实,长公主布下的这个局堪称精妙绝伦。
她巧妙地利用了大儒的身份这一层光环,“确凿”的物证如铁证般摆在众人眼前,再加上“岳母”那副带着不忿的模样……任谁瞧见这般布局,怕是都不会生出半点质疑之心。
这把算得上天局。
倘若此事成为现实,在两国宴席之上,范闲一旦被坐实剽窃之罪,那他必将背负上臭名昭著的恶名。
这不仅会让他的名声一落千丈,更会使得婚约难以继续推进,至于朝堂之上,更是休想再有立足之地。
范闲想到婚约解除这事,心思活络起来。
可眼下不是解除婚约的好时机。
且不说,昭昭还被困在那座繁华却又充满算计的京都之中,尚未被接出险境。他怎能抛下一切先行离去?
更别说,司南伯的名声会被拖累,若若往后的婚事怎么办?!
随着庄墨韩几句有理有据的言论,朝堂上窃窃私语声音更重,郭保坤见状更是一跃而起,跪在殿中要论范闲的罪。
范闲此时很想去看礼部尚书的表情,这不是当着两国打庆帝的脸嘛,生个这样的儿子,额……
听着郭保坤越说越激动:“……逐出京都,永不录用——”
范闲就知道郭保坤宴前挑衅是为何了:“庄先生在殿前辩真相,郭少是何时知情的?”
眼见着郭保坤听闻此言眼神乱飞,太子一个眼神也没瞧,知道这是个蠢货!
长公主瞧见他这副姿态,也是无语的不知道说什么。心中愤恨!拖后腿的家伙!
作为亲父的郭攸之眼神沉下去,死死盯着跳的飞脱的儿子。
眼瞧着郭保坤越说越离谱,郭攸之挺身而出,将话题又扯回范闲抄袭。
眼见着儿子将人得罪死,郭攸之张口就盖定范闲抄袭之名,要庆帝对他重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