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不得不佩服,能坐稳一国尚书的位置,郭攸之的本领真不是盖的。
至少他儿子差的太远了。
知道长公主想看他拼命解释的样子,范闲也没继续跟郭攸之争论,慢悠悠起身:“庄先生——”
“你说的没错,这首诗确实是我抄的。”范闲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哗然,声音如潮水般涌起。
庄墨韩手中的酒杯在半空微微一顿,似是被这坦然承认惊得愣住了。
而长公主的目光犹如实质,紧紧锁住范闲的一举一动,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懊恼与不甘,仿佛预感到今日难以将他置于死地。
范闲,你还有什么依仗?!
虽然没按剧本走,庄墨韩只以为范闲要走知过后勇的路子,对他大肆称赞……现在这个情况称赞他,可不是什么好事。
往后两国文人但凡谈一句庄先生,必然少不了他一句,既然这样,范闲也没打算给他留面子:“这首《登高》乃是少陵野老诗圣杜甫的诗!跟你老师半点关系都没有!”
“庄先生替令师欺世盗名,还真是尊师重道的典范。”范闲说的玩味,李云睿知道他话里也点着自己,斜了他一眼,想看他如何翻盘。
庄墨韩不屑重复:“诗圣?你说这位诗圣是何朝何代人物?!”
范闲摆手:“史书里没他。”
庄墨韩一句仙界,引得众人发笑,当他醉酒胡言。
范闲转身指着发笑的众人:“笑吧!笑吧!”
“跟你们这比起来,说是仙界毫不为过!”自己的世界有多好,自己知道。现代人人平等,又怎是他们所理解的。
众人对他的言论,轮番质疑。
在郭攸之发言后,笑声更大。
范闲问庄墨韩其诗做的多否?鲜为人知的多否?
庄墨韩回答果然很有度。
知道郭攸之想压死他,范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众人态度毫不在意,“谁说我梦里只背了一首——”
说罢,范闲饮完杯中酒后,将酒杯随手置于地下,夺过酒坛,范闲开口要纸墨。
想到范闲那手字,侯公公自请抄录。
对于他要即兴发挥的模样,郭家两父子并不相信,只当他最后挣扎的胡言乱语。
范闲一仰脖,将酒坛中的酒尽数灌入喉中,多余的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滑落,浸湿了衣领,缓缓地流淌而下。
他下意识地抬手,欲要捂住衣襟内平日放置手帕的位置,可僵在半空许久,才恍惚想起今日竟忘了带上那块常伴身侧的手帕。
于是,他随手一扔酒坛,那酒坛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不远处。此时的他,脚步虚浮,只能跌跌撞撞地向前挪去。
所有的质疑都在范闲开口后,销声匿迹——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如雪……”
“春花秋月何时了……”
“问君能有几多愁……”
……
听着范闲连绵不绝的高歌诗句,李云睿的脸沉了下去,这都能翻身!
范闲!大敌!
“……沙场秋点兵。”
胡乱在殿内走动着,众人都不敢打扰范闲,诧异地盯着他。
“……天下何人不识君。”
“小楼昨夜又东风……”
……
到这,庄墨韩就知道,自己名声毁已。
更何况,这样传世的诗句,范闲……还没说完。
“国破山河在……”
“……心有灵犀一点通。”
……
“人间自是有情痴……”
……
“念天地之悠悠……”
范闲念完,已然是一副醉态,脸上红霞乱飞,却再无旁人说什么。
中途途径太子同李承泽处,听到他们漏了一节音节,范闲跟着比比嘴型:“云?”
像是触到什么机制,范闲原本迷离的眼神瞬间清醒过来又很快继续‘迷离’,朝云之澜看去继续接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到底是做皇帝的,庆帝原本暗自惊奇的眼神,眯了眯。
他可不觉得这诗跟云之澜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人在后宫呢——
范闲只快速看了云之澜一眼,云之澜感知的清楚,九品高手的感官……既已到至臻,便无需多言了。
甚至,范闲先前的担忧也并非空穴来风。
他确实听到了宴会上范闲与长公主之间的对话,因此深知这位名叫“昭昭”的人绝非局外之人,与眼前的事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言谈中的每一个字此刻都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让他愈发肯定,这个云想衣裳花想容……同所谓的“昭昭”有关。
范闲朝侯公公望去:“过百了吗?”
侯公公脸上带笑,言早就过百了。
郭保坤再言抄袭,李承泽随了淑贵妃的性子,首当其冲,越发愤慨:“随口吟诵便是千古名句,这样的人何必去抄!又怎屑去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