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血腥味被雨水冲淡，只剩下潮湿的阴冷。沈慕白迅速检查了黑衣人的尸体，从他怀里摸出一块刻着夜莺图案的铜牌，上面还刻着一个模糊的“七”字。
“编号七，看来只是个小喽啰。”沈慕白将铜牌收好，抬头看向林悦，“这里不宜久留，跟我来。”
林悦没有犹豫，跟上他的脚步。两人穿过几条错综复杂的小巷，最终在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后门停下。沈慕白敲了敲门，三长两短，节奏分明。
门很快开了，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探出头，看到沈慕白时眼中闪过一丝敬意：“沈先生。”
“带我们去密室。”沈慕白言简意赅。
汉子点点头，引着他们穿过天井，走进一间堆放杂物的厢房。他挪开一个沉重的木箱，露出底下的暗门。“沈先生，里面备好了热水和干粮。”
“辛苦了。”沈慕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走下暗梯。
林悦跟着下去，发现暗门后竟是一间布置简洁的密室，有桌椅，有床榻，角落里还堆着几个木箱，透着一股干燥的木头味。
“坐吧。”沈慕白倒了两杯热水，递了一杯给她，“这里是我们的一个联络点，暂时安全。”
林悦接过水杯，指尖终于有了一丝暖意。“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沈慕白靠在桌边，指尖敲击着桌面：“我是‘星火社’的人。”
林悦心中一动。星火社是近期在江南一带活跃的爱国组织，专门打击日军间谍和汉奸，行事隐秘，声名却不小。原主的父亲似乎和他们有过联系，只是没细说。
“难怪你知道夜莺社。”林悦若有所思，“你们也在查他们？”
“不止是查。”沈慕白眼神锐利，“夜莺社最近在疯狂搜罗国宝，青铜器、字画、瓷器……只要是有价值的，他们都要。我们已经截获了三批他们准备运走的文物。”
林悦想起父亲收藏的那尊青铜鼎，心头一沉：“他们的目标，恐怕包括我家那尊鼎。”
“商周青铜鼎，纹饰精美，是罕见的国宝。”沈慕白点头，“我们收到消息，夜莺社的头目‘夜枭’亲自来了苏州，目标很可能就是它。”
夜枭？林悦记下这个名字。“你怎么确定他们会对我下手？”
“苏老先生上周联系过我们，说想将鼎交给星火社转移，可惜还没约定时间，就突发急病去世了。”沈慕白的语气低沉了些，“我们猜，夜莺社可能也得到了消息，才会在你去见张老板的路上动手——张老板是苏老先生指定的接头人，对吧？”
林悦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早就有了安排，只是没来得及告诉她。她握紧水杯：“现在怎么办？鼎还在家里的密室里，夜莺社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家现在恐怕已经不安全了。”沈慕白皱眉，“夜莺社的人既然敢在半路截杀，说不定已经派人监视苏府。”
林悦想起那个偌大却冷清的家，父亲去世后，只剩下几个老仆，确实难以防备。“那尊鼎对父亲意义重大，绝不能落入日本人手里。”
“我知道。”沈慕白看着她，“但现在贸然回去，等于自投罗网。我们得想个办法，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刚才那个汉子低声道：“沈先生，外面有动静，好像有人在附近徘徊。”
沈慕白眼神一凛：“知道了，我们从密道走。”他转向林悦，“看来他们追得很快，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林悦点头，跟着他走到密室尽头。沈慕白转动墙上的一盏油灯，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
“这条密道通向城西的码头，我们去那里坐船离开苏州，先避避风头。”沈慕白率先钻了进去，“跟上。”
密道里又黑又窄，只能弯腰前行，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林悦紧跟着沈慕白的脚步，黑暗中，她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水流声。
“你好像对苏州的地形很熟悉。”林悦忍不住问。
“在苏州待了三年，摸不清几条密道怎么混。”沈慕白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模糊，“说起来，苏小姐在法国学的什么？”
“艺术史。”林悦答得干脆，“研究各国文物的，没想到回来要跟人抢自己国家的宝贝。”
沈慕白低笑一声：“也算学以致用。”
密道尽头是一间废弃的仓库，推开门就能看到浑浊的河水和停泊的船只。雨已经停了，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
“上船。”沈慕白跳上一艘乌篷船，对船夫打了个手势。
林悦刚踏上船，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几个穿着警服的人，举着枪冲了过来。
“站住！不许动！”为首的警察大喊，口音带着明显的本地腔。
沈慕白脸色微变：“是警察局的人，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会不会是……”林悦想起什么，“张老板那边出了问题？”
沈慕白没说话，对船夫低喝一声：“开船！”
船夫立刻撑起篙，乌篷船缓缓驶离岸边。警察的枪声在身后响起，子弹打在水面上，溅起一片片水花。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林悦压低声音，心中疑窦丛生。星火社的联络点和密道都是机密，警察怎么会如此精准地追到码头？
沈慕白眉头紧锁，沉默片刻道：“只有一种可能，我们中间有内鬼。”
林悦心头一震。内鬼？是星火社的人，还是……她看向沈慕白，对方也正好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审视。
迷雾笼罩的不仅是苏州城的雨巷，还有人心。林悦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发簪，看着越来越远的岸边，突然觉得，这场国宝保卫战，从一开始就布满了看不见的陷阱。
而她与沈慕白之间，那层刚刚建立起的信任，也随着这声枪响，蒙上了一层阴影。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