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九月的最后一周，秋老虎突然肆虐。梧桐叶提前开始泛黄，每天清晨的操场都散落着一层碎金般的落叶，被值日生扫成小山，堆在墙角散发着发酵的热气。王默用美术刀削铅笔时，发现笔杆上凝着细密的水珠，不是手汗，是空气里的湿气，闷得像要下雨，却始终不见云层裂开。

“听说了吗？城郊的养猪场出事了。”课上，李浩然的纸条又传了过来，字迹潦草得像鸡爪刨过，“昨晚新闻播了，死了几十头猪，说是传染病。”王默把纸条塞进笔袋，眼角瞥见张磊正用红笔在《病毒学简史》的封面上画重点，那本书是他从校图书馆借来的，书页边缘已经被翻得起了毛。

下午化学实验课弥漫着异常的气味。不是熟悉的消毒水味，是种带着甜腥的腐败气息，从通风管道里丝丝缕缕地渗进来。化学老师捏着试管的手抖得厉害，紫色的石蕊试剂滴在载玻片上，竟诡异地变成了灰黑色。“奇怪。”他推了推老花镜，“浓度明明是对的……”

实验室窗外的篮球场突然骚动起来。一个穿运动服的男生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身体剧烈抽搐，嘴角溢出白色的泡沫。校医背着药箱跑过去时，那男生突然直挺挺地坐起来，眼睛翻成浑浊的乳白色，张嘴咬向校医的手腕，动作快得像只被激怒的野兽。

“锁门！”不知道是外面哪个老师的嘶吼劈碎了课堂的平静。实验室的同学楞了一瞬，靠近门那边的男生立马拽过铁制实验台堵住门，玻璃器皿摔在地上的脆响里，混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尖叫。王默的手还僵在显微镜旁，目镜里的洋葱表皮细胞在剧烈晃动，像某种不祥的预兆在视野里炸开。

走廊里传来重物拖拽的声响，像有人拖着麻袋在奔跑。陈思思突然抓住王默的手腕，她的手心全是冷汗，丝绸发带不知何时滑落到地上：“我早上听门卫大叔说，昨晚有辆救护车开进学校，拉走了三个发烧的学生。”她的声音发颤，“他们的症状……和刚才那个男生一样。”

张磊突然从书包里翻出个防毒面具，是他上周参加化学竞赛得的奖品。“肯定是病毒泄漏。”他把面具扣在脸上，声音隔着过滤棉显得闷闷的，“我就知道那养猪场的事不简单。”他的目光扫过慌乱的同学，突然落在王默身上，“你们女生先从通风管道爬出去，通风管道可以到一楼，你们直接去食堂，那里有仓库，吃的东西多，也相对安全。”

实验室的门被撞得咚咚作响，门框在撞击中发出痛苦的呻吟。透过门缝，王默看见外面的走廊已经被染红，几个穿着校服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行走，四肢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是前一天还在课上正常听课的同学，而此刻他们的校服上沾满暗褐色的污渍，像幅被泼了墨的画。

“走！”李浩然突然拽住王默的胳膊，他不知何时抄起了旁边的铁制试管架，“张磊说得对，去食堂仓库！”他把王默往通风管道口推，自己则和另外几个男生用实验台死死抵住门，“快爬！别管我们！”

通风管道里漆黑一片，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王默趴在狭窄的通道里，手脚并用地往前爬，膝盖被金属支架硌得生疼。她能听到身后传来实验台被撞翻的巨响，夹杂着李浩然的嘶吼和某种令人牙酸的咀嚼声，那些声音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耳膜生疼。

从实验室的通风管道爬出来，正好到了食堂侧面，王默的校服已经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食堂里空无一人，她赶忙跑进去，窗外的操场上，更多的人倒下又站起，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僵硬，嘶吼声却越来越密集，像群被唤醒的困兽。

“王默！”陈思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的白色连衣裙沾着血污，发梢滴着暗红色的液体，王默看见是她，赶忙将门打开让她进来，陈思思在看到王默时突然瘫坐在地上，“我刚才……刚才看到林老师了，她咬了教导主任……”她的手指死死抠着地板的缝隙，“我们该怎么办？”

张磊这时也跑了过来。张磊的防毒面具歪在一边，眼镜片碎了一块，校服上沾着大片的血渍。“等等我！”他踉跄着跟上来，手里还攥着那本《病毒学简史》，书页上溅着几滴暗红的血。

他们三人赶忙往食堂里面跑，跑到食堂后厨，正好看到张大叔在用钢管加固铁门，他的左臂缠着渗血的纱布，军绿色围裙上的面粉被血渍染成了深褐色。

“你们怎么来了？”张大叔看着面前三个孩子，来不及多想，将他们网上仓库里推。

“快进仓库，我这就锁门。”

仓库里漆黑一片，弥漫着大米和酱油的混合气味。王默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昏暗的灯泡亮起时，总算有了一种暂时的安稳。

但同时，仓库的铁门突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张大叔的吼声混着丧尸的嘶吼从外面传来，接着是钢管落地的脆响，然后一切归于沉寂。王默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她想起那支樱花水彩，想起他总说“别怕，有大叔在”。

张大叔他…

用自己引开了丧尸，可他…

“不好！”

旁边的陈思思突然尖叫：“他们要进来了！”

仓库的玻璃窗户被撞开裂缝，一只沾满血污的手伸了进来，指甲在墙上划出深深的刻痕。

张磊被吓得瘫在地上，王默举起美术刀就要刺过去，却在看清那只手的瞬间停住。

手腕上有道长长的疤痕，是张大叔之前在演习时被弹片划伤的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