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石阶染着苔色爬到第七百阶时，浓云突然撕开裂隙。傅融将我推进岩洞的力道失了分寸，我后背撞上他横在石壁的手臂，听见雨点砸在他展开的外袍上。狂风卷着碎叶灌进洞窟，他鸦青色的衣袖在潮湿的空气中翻涌如垂死的蝶。
"别动。"他背身挡住洞口，湿透的中衣贴在脊骨，蜿蜒的旧伤像烙在雪地的荆棘。惊雷劈开天幕的瞬间，我数清了他背上七道交错伤痕——最长的从右肩直贯腰际，正是两年前荆州粮仓爆炸时留下的。
火折子亮起的刹那，傅融突然侧身挡住火光。但我仍瞥见他后腰狰狞的箭疤，紫黑色的皮肉如蜈蚣盘踞——正是去年腊月为我挡下的那支淬毒弩箭。当时医师剜去腐肉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他咬着布巾的闷哼比此刻洞外的雷鸣更惊心。
"把外衫褪了。"我伸手去扯他衣带，却被他擒住手腕按在岩壁上。水珠顺着他下颌滴落在我颈间，烫得人发颤。他眼中跳动着比篝火更危险的光："主上应当知道，湿衣贴着伤口更容易溃烂。"
烘衣的柏树枝噼啪炸响，傅融突然僵住。我举着他装干粮的布袋，一片梅花酥油纸正飘落膝头，边缘还染着点点殷红——是上元节我喂他吃点心时沾上的胭脂。那张本该在三个月前就丢弃的油纸，此刻竟平整如新，边角还缀着细密的针脚，像是被人精心修补过。
暴雨在洞外织成密网，他抢回布袋的动作带着难得慌乱："淋湿就不能用了。"火光将他耳尖照得通红，我这才发现布袋内衬缝着暗格，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张梅花酥油纸，每张都标注着日期。最早那张还粘着糖霜，正是三年前我初任绣衣楼主时，随手包了点心扔给他的那张。
雷声渐弱时，傅融将烤干的披风裹住我肩头。他整理箭袖的动作带着刻意，却掩不住袖口暗绣的梅枝——与我去年弄丢的帕子纹样如出一辙。洞外雨帘渐疏，我数着他修补油纸的针脚，忽然开口："回洛阳后，陪我去西市买新出的梅花酥吧？"
他穿针的手指顿在半空，银线在火光里划出流星般的轨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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