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日（3）

"荧惑星入太微垣。"他指尖划过紫微宫方向，在虚宿与危宿之间反复丈量，"三个月后......"

瓦当上的露水突然坠地，惊起梁间栖息的夜枭。我伸手接住落在他发间的星辉，冰凉的碎光在掌心凝成水痕："傅融，你相信命星指引吗？"

月光忽然倾斜，他替我拂去鬓边落花的动作停在半空。我们影子在《步天歌》残卷上重叠成双，他喉结滚动着最终错开视线："我只信自己能抓住的东西。"

古刹钟声撞碎寂静时，我瞥见星盘背面新刻的纹路——是梅花与算珠交缠的图案。傅融突然起身去关窗，宽大的袖摆扫落案头经卷。泛黄的纸页间飘出半片桃符，上面歪歪扭扭刻着"长相守"三字，墨迹尚新。

"去年上巳节，你缺席了桃符祈福。"我捡起桃符，指尖抚过刻痕里的木屑，"原来在这里补上了？"

他夺过桃符的动作带着气急败坏，耳后红痕却出卖了心绪。夜风送来远山的松涛，我数着他修补窗棂的十七下敲击声，突然发现他腰间多了个锦囊——正是我端午射柳赢的彩头，当时随手扔给他装碎银的。

子时的更漏响起时，傅融将烘暖的汤婆子塞进我衾被。他转身离去的衣角扫过门扉，我借着月光看清窗台上新刻的星图——紫微垣与太微垣之间，多了一颗用朱砂点染的黄星

雾瘴漫过第三重桃林时，傅融掌心的温度穿透春衫。我数着他腕脉异常的跳动，突然被他拽进怀里。带毒的桃枝擦过他颈侧，血珠滚进我衣襟，在素色襦裙上绽出红梅。

"别碰伤口！"我扯裂裙摆的手被他握住，绷带缠绕成暧昧的茧。他染血的指尖在我掌心停顿，忽然将什么塞进我袖袋——是沾着血迹的梅花酥油纸，裹着颗解毒丸。熟悉的胭脂香混着血腥气，竟比桃瘴更令人眩晕。

暮色裹着桃香渗入伤口时，他倚在树下的身影与去年上元夜重叠。那日我醉酒后把咬过的梅花酥塞进他公文，而他此刻闭目轻叹："账本沾油渍最难清理。"月光漏过枝桠，照亮他怀中露出一角的书册——竟是本《梅花谱》，页脚折着"并蒂莲"那章。

"傅副官对花艺也有研究？"我故意凑近他染血的衣襟，嗅到止血散下藏着的朱栾香。他骤然起身的动作惊落满树残花，却忘了我指尖还勾着他束腰的绦带。

雾霭深处传来铃铎清响，傅融突然将什么系在我腕间。低头看去，竟是串九转玲珑银丝扣，每个镂空小球里都塞着梅花酥碎屑。"跟着铃声走。"他转身割破手掌，血珠滴入雾中竟燃起幽蓝火焰，"这瘴气以血为引，我开道，你数着铃响——满百声就能出去。"

我在铃声中数着他后背渗血的绷带，第九十九声时，他突然回身将我按在桃树干上。染血的手掌撑在我耳侧，他呼吸间带着桃瓣的甜腥："最后一响......"尾音消散在突然俯近的体温里，远处古钟恰在此时轰鸣，震落满天花雨如血。

月华坠入温泉那刻，傅融转身的衣袂扫落满地星子。我浸在暖雾里数他锁骨处的旧伤，水波突然晃碎他的倒影。蒸腾的热气将他腰腹的疤痕晕染成浅红，那道贯穿左肋的刀伤最是刺目——正是半年前潜入敌营盗取布防图时留下的。

"你后腰的箭毒......"

"别过来！"

他突然的厉喝惊起夜鹭，水花溅湿我半挽的发髻。蒸腾的水汽裹住他骤然贴近的呼吸，我掌心贴着的胸膛下心跳如擂鼓。他湿发滴落的水珠滑进我衣领，身后岩壁的凉意却抵不过眼底灼烧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