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雨下得紧了。
内室里,母亲的呼吸总算平稳些,娇娇守在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
从午后听到父亲的死讯,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天了。肖珏进了宫,就像石沉大海,一点消息也没有。
“小姐,夜深了,您歇会儿吧,公子说不定是被皇上留下了,过会儿就回来了。”
娇娇摇摇头:“我去宫门口等他。”
“这怎么行?”青禾急了,“外面下着雨呢,天又黑,宫门那边……”
“我知道分寸。”娇娇打断她,转身去取墙上的油纸伞,“母亲这里离不开人,你守好她,按时换药,我去去就回。”
“可是小姐……”
青禾还是不放心,想跟上去。
娇娇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内室的方向:“母亲刚缓过来,最忌惊扰。这里只有你在,我才放心。”她顿了顿,语气软了些,“我就在宫门外等着,不靠近,等他出来了就立刻回来,不会有事的。”
青禾看着她眼底的执拗,知道劝不住,只能赶紧去拿了件厚些的披风,仔细给她系好。
“那小姐一定多加小心,路上滑,别淋湿了。”
“嗯。”
娇娇撑着伞在宫门外等,雨一直下。手脚冻得发麻,心里焦得厉害。
宫门开了,肖珏踉跄着出来。浑身湿透,衣衫带血,眼眶红得吓人。
看见娇娇,他眼底亮了亮,几步冲过来将她紧紧抱住,力道大得发颤。
“肖珏,你怎么样?那些血……”
他埋在她颈窝,沙哑着重复:“我在……我在……”
肖珏抱了她许久,才松开些,哑着嗓子问:“怎么来了?”
“等不到你,放心不下。”娇娇仰头看他,目光在他带血的衣衫上打转,“父亲的事……还有你身上的血……”
肖珏没接话,拿过她手里的伞,将她往身边拢了拢。
“先回家。”
马车里,一路沉默。
到了府中,青禾见肖珏这模样,慌忙去备热水和伤药。
肖珏脱衣时,娇娇伸手想帮忙,指尖刚触到他后背,他便猛地一颤。
她心头一紧,撩开他的衣襟——背上一片青紫,新的血痕混着雨水,触目惊心。
“这是……”娇娇的声音发颤。
肖珏反手按住她的手:“小伤,不碍事。”
他转过身,扯了扯嘴角:“军中常有的事,这点板子算什么。”
娇娇看着他背上的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都这样了还叫小伤?”
“真不重。”肖珏将她揽进怀里,“别担心,过两天就好。家里现在这样,我们得撑住。”
“你去找皇上,说了什么?”
肖珏沉默片刻,低道:“是我没用。”
“明日你去玉华寺待着,我让人放出消息,说你为父亲祈福闭关。”
“为什么?”娇娇皱眉,“母亲还病着,我不能走。”
“正因母亲病着,才不能再让她担惊受怕。”肖珏攥紧她的手,“父亲的事不简单,府里不安全。听话,等我处理好,就接你回来。”
娇娇沉默片刻,终是点了头。
第二日天刚亮,宫里的太监便来了将军府,尖细的嗓音在厅中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鸣水一战,肖仲武指挥失当,致我军损失惨重,罪无可恕。念其往日些许战功,免其戮尸,着以庶人之礼下葬。
应肖仲武之子肖珏所请,即日起,肖珏前往凉州戍边,无诏不得回京,且不发一兵一卒。
另,肖仲武之女肖氏娇娇,温婉贤淑,特赐婚于归鸿将军何如非,择日完婚。
钦此——”
旨意落地,厅内死一般寂静。
“庶人之礼?还要将珏儿贬去凉州,一兵一卒都不给……”
肖夫人本就虚弱,听到这里已浑身发抖,再闻“赐婚”二字,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向后倒去。
“夫人!”一旁伺候的丫鬟惊呼着扶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