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时至深秋，乌鹊镇上树木的枝叶早已枯黄，柳怀川踏着落叶而行。耳边不时传来鸟类的鸣叫，使得四周的景色更显荒凉。

他今日并未穿着道袍，只是寻常装扮，高高束起的墨发随着秋风轻扬，轮廓分明的面孔俊秀明朗。

“柳道长。”一名少女向他走来“我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

少女清丽灵动，看着不过及笄之年，只是面上带着些病容，显得有些虚弱。

“路上耽搁了。”柳怀川笑道“阿月这些天有好好配合江大夫治病么？”

连浮月点头道：“自然有的，江大夫说，最迟明年开春，我的病就能好全了。只是他……他近日像是有心事，时常神色不宁的。”

“他在医馆中么？我去看看。”

“这几日都在。柳道长，那我就先回去啦。”

“我晚些再来。”柳怀川目送她走远，继而向镇子上唯一的一间医馆走去。

医馆的门紧闭着，但并未上锁，柳怀川上前轻扣了两下门，隐隐传出了一句应答。

“怀川。”江流景一见他来便站起了身，平日里总是明亮有神的眼中如今满是惊惧“我一直在等你来，你一定要救我……”

柳怀川不明所以，但看对方的反应，也能猜出不是小事，忙上前安抚。

江流景取出一张已被揉皱了的纸团交给他“这是尚晚荞所制幻香的秘方，我知道你能救我……我知道你去年春天杀了她。”

“流景，你从何处得来的？”柳怀川扫了两眼，很快将纸团收入了袖中“你怎么会牵扯进那些事去？”

江流景却不再回答，柳怀川虽是忧虑，却知道他害怕，也不好再问，只得道：“我即刻就将这秘方传回门派，你放心，不会有人知晓的。”

“阿月呢？你见着她了吧？”

“见着了。”

“那孩子很可怜，自幼就没了爹娘……她是你在混战中救下来的，她常说你是她的恩人。我也感激你这两年常来看望。”

“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若害怕，我等此事有结果再离开便是了。”

柳怀川将纸团放入木鸽之中，看着木鸽飞远，江流景稍稍放心了些。

“但愿能有结果，但愿……怀川，还有一事我必须……”

江流景未及说完便向前倒下，柳怀川看时，只见他后颈上插着一柄短刀。

他立刻推门而出，看到眼前站着的人时还是有些意外。

“柳道长，等你许久了。”那人白衣胜雪，身姿笔挺，晃了晃手中的短刀向他笑道“你还是不够谨慎，才让我跟上了，这一年想必有许多人追杀你，还是没能学会小心么？”

“那是谁？”常澈见他停顿，便发问道。

“徐暮白。”柳怀川轻声道“杀了尚晚荞后我便事事小心，不想那一回还是……我知道流景最后一定有关于苍梧门的事要与我说，但我至今仍未查出来究竟是什么事，幻香的秘方自然也没有传回去。那一日苍梧门的人在镇子上放了火，我们尽了全力，还是死了十三人，包括……”

他掩住口鼻，进入了城郊的一间屋子。火光冲天，裸露在外的皮肤很快被火焰灼伤，他却无暇顾及。

火光中他看见连浮月朝他招手，赶忙向前走去，却忽的停住了脚步。

两柄长刀自他的右肩与腰腹穿过，他甚至来不及看清身后是什么人，意识就已几乎消散。

再次醒来时他已身在景和门，伤口已被处理妥当，许复竹坐在他身边，衣袍上带着血迹。

他有许多话想问，却发不出声音，烈焰的烧伤与利刃造成的极深的伤口所带来的剧痛席卷而来，刀上似乎还淬了毒，记忆里从未受过这样重的伤。

“怀川。”许复竹转身看向他，脖颈上也缠着一圈纱布“已经无事了，我们救下了许多人。所幸我正巧在乌鹊镇附近发现了徐暮白的踪迹。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没有回应，魂灵似乎已与那十三人一样，留在了那场大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