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上，风卷着远处操场的喧嚣扑过来。李俊逸的手还虚握在我手腕上，指腹压着脉搏狂跳的位置。
"你疯了吗？"我甩开他，冰袋撞在栏杆上发出闷响，"周泽言现在肯定恨死你了。"
"我不在乎。"他往前半步挡住风口，运动鞋碾过半片枯叶，"我在乎的是你手腕上的印子。"
我低头看那圈发紫的痕迹，锁骨处突然泛起酸胀。那天周泽言也是这样攥着我，陈思琪说林悦怀孕了——
"喂。"李俊逸的声音突然近了，我抬头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细小的灰尘，"别想了。"
我想躲开他的视线，却发现后背已经抵住生锈的水箱。他右手扶着栏杆弯下腰，左耳助听器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我这才注意到他耳后有道新鲜的血痕，像是被什么硬物刮破的。
"你耳朵..."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医务室没冰袋了。"他掏出皱巴巴的药盒，棉签蘸着碘伏往我手腕抹，"上周二也是这样，你把粉笔头砸在我头上。"
我愣住："你怎么知道是上周二？"
"因为那天是你生日。"棉签尖端顿了顿，"我买了草莓蛋糕，但你去了网吧。"
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我想起那天暴雨，网吧屋顶漏水滴在显示器上，周泽言撑着伞来接我，而李俊逸抱着蛋糕站在马路对面。雨帘模糊了他的脸，却让我看清他校服右肩晕开的水渍。
"你跟踪我？"
"不是跟踪。"他放下棉签，从裤兜摸出张糖纸，"我每天放学都去小卖部，就为了等你买橘子糖。"
那是去年冬天的事了。我总在自动售货机买最便宜的橘子糖，因为周泽言说讨厌甜食。糖纸被我揉成团扔进垃圾桶时，总会发现它们第二天出现在我的课本里。
"你到底想怎样？"喉咙发紧，我把糖纸塞回他手心，"我已经说了..."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铁门撞击声。李俊逸转身把我护在身后，陈思琪穿着高跟鞋踉跄着冲上来，马尾散了一半。
"姐！"她喘着气指向楼梯口，"周泽言带人来了！"
李俊逸立即抓住我手腕往另一边跑。天台外沿的防护网年久失修，他先翻过去确认安全才伸手拉我。我的运动鞋踩在他掌心时，听见他倒抽冷气的声音。
"疼吗？"我问。
"没事。"他把我拽上围栏，"闭气，往下跳。"
我刚落地他就捂住耳朵蹲下去，鲜血顺着指缝流进衣领。陈思琪尖叫着要冲过来，却被我拦住。
"别动！"我扯下他的手，助听器边缘扎进了耳廓，"得找医生..."
"医务室没人。"陈思琪跺脚，"赵医生今天值班！"
李俊逸突然抓住我衣角："去储物柜...第三排..."
话没说完就栽倒在地。我扒开他额前碎发，额头烫得吓人。陈思琪帮我把他拖到阴凉处，我这才发现他后背全是汗。
"上周中暑留下的病根。"陈思琪扯下他的校服，"他天天抱着你的错题本去医务室..."
我没工夫计较这话真假，抱着李俊逸冲向教学楼。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却死死攥着那张橘子糖纸。
储物柜密码是17号。打开的瞬间，四十七个信封雪崩似的涌出来，每封右下角都画着歪歪扭扭的小船。最新那封还带着体温：
「Δt=47s 痛感峰值\
今天你笑了三次，第一次是因为陈思琪的笑话，第二次是看到周泽言摔跤，第三次...」
字迹在最后一行洇开了，像是被谁的眼泪泡化了。
"妍萱。"
我猛地回头，赵予笙靠在门框上，白大褂沾着血迹。他左手握着针管，右手捏着我的学生证。
"正好。"他扯开李俊逸的领口，"让我看看你们这些人的伤口，到底能烂到什么程度。"
赵予笙的白大褂蹭着铁柜边缘发出刺啦声，针管在日光下晃出一道银线。我后退半步撞到储物架，四十七封信哗啦啦往下掉。
"别碰他。"我抓住最近的三角板，金属边硌得掌心发疼，"医务室有监控。"
"监控早被我关了。"他扯开李俊逸领口露出锁骨，医用胶布下隐约透出缝合线，"上周三输液时他就该死，现在多活了四天。"
陈思琪突然尖叫着扑过来。赵予笙侧身躲开针尖，针管扎进铁皮柜发出闷响。褐色药液顺着柜门流下来，在水泥地上洇出扭曲的图案。
"你疯了！"我踹翻整排储物柜。铁盒砸在地面震耳欲聋，裹着糖纸的玻璃弹珠滚到赵予笙脚边——是去年冬天我扔进垃圾桶的那个。
他瞳孔猛地收缩，后背撞上消毒柜发出闷响。陈思琪趁机抢过针管扔出窗外，药水在操场上空炸成淡蓝色雾霭。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你到底想干嘛？"我攥紧三角板，汗水顺着虎口往下淌，"李俊逸的病历在教导主任那儿..."
"没用的。"赵予笙抹了把脸上的血，嘴角扯出奇怪的弧度，"你们以为中暑是小事是不是？"
他扯开自己左臂绷带，暗红针孔从手腕蔓延到肘窝。陈思琪踉跄着撞上货架，整箱医用纱布簌簌往下掉。
"这是...艾滋病试纸？"她捡起飘到脚边的包装盒，条形码旁印着李俊逸的名字。
我眼前一阵发黑。上周三的记忆碎片般闪过：李俊逸趴在医务室吐了三次，赵医生往他静脉推注透明液体，窗台仙人球的尖刺扎进我掌心。
"那天不是中暑。"赵予笙的指甲掐进我手腕，"是HIV急性期。"
三角板哐当落地。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在四壁间碰撞，混着李俊逸越来越重的喘息声。更衣室挂钟滴答作响，分针刚走过十二点。
"还有一件事。"赵予笙突然贴近我耳朵，消毒水味呛得我睁不开眼，"周泽言知道林悦根本没怀孕。"
陈思琪手里的纱布啪嗒掉在地上。操场广播突然响起刺耳电流声，教导主任的声音混着雨点般的杂音传进来：
"请各班立即锁好门窗，校医室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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