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的消毒水味混着雨水,呛得我喉咙发紧。伞骨被风掀翻了两根,雨点砸在脸上像针扎。李俊逸在我身后半步,伞都快压到他肩上。
"赵予笙不会出事的。"他声音闷闷的。
我不敢说话。脑子里全是昨晚的画面——他手抖得厉害,针管里的液体晃啊晃,最后全扎进了自己胳膊。我明明看见了,却装作没看见。
便利店门口的橘子糖货架闪过眼前,我脚步一顿。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我摇头,继续往前走。那颗糖早就化了,连糖纸都被风吹走了。
急诊室的蓝帘子晃了一下,有人探出头:"家属在这儿等。"
宋昭昭蹲在走廊尽头,冰美式泼了一地。她抬头看我,手指往抢救区指了指。
我看见赵予笙躺在那里,白大褂敞着,锁骨下方的火焰纹身红得刺眼。心电监护仪滴滴作响,波形乱跳。
"肾上腺素过量!"医生的声音透着急。
护士冲上去换吊瓶,玻璃碰撞的声响格外刺耳。赵予笙的手搭在床沿,腕子细得吓人。
"血压70/40!"
"再推10ml葡萄糖酸钙!"
"准备除颤仪!"
我站在原地,动不了。昨晚他给我测心跳时,手指也是这么凉。我伸手想碰他,却被李俊逸轻轻拉住。他接过我手里的包。
抢救区的蓝帘子猛地拉开,护士抱着氧气袋跑出去。赵予笙的睫毛动了动,喉结滚了一下。
"赵医生!"我喊。
他没反应。
"陈妍萱。"李俊逸叫我,"过来坐。"
我不动。
"你体温还烧着呢。"他语气有点硬,"别把自己搭进去。"
我瞪着他:"你懂什么?"
他沉默几秒:"我知道你想救他。"
"不是救。"我声音发抖,"是不想看他死。"
心电图忽然剧烈波动,警报声刺耳地响起来。
"室颤!200焦耳准备!"
赵予笙的身体弹了一下,又被按回去。
我咬住嘴唇,尝到血腥味。
"充电完成!"
"清场!"
"啪!"
他胸口猛地抬高,又落下。
"再来一次!充电200!"
"啪!"
我终于撑不住,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李俊逸蹲下来给我披外套,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宋昭昭突然站起来,把空掉的美式杯捏得咔咔响。她走到我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糖。
"他给我的。"她说,"说是留给你的。"
我接过糖,糖纸皱巴巴的,边角都卷起来了。
"这不是第一次。"宋昭昭低声说,"去年冬天,他给自己打过三针胰岛素。"
我愣住。
"医生说他是自毁倾向。"她苦笑,"可我觉得…他在找疼。"
心电监护仪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护士走出来,摘下口罩:"暂时稳定了。"
我立刻站起来:"我能进去吗?"
"只能一个人。"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蓝帘。
赵予笙脸色煞白,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他忽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吓人。
"小橘子…"他喃喃,"我以为你死了。"
我一颤:"我没事。"
"心跳…别停。""不会的。"我眼泪掉下来,"你快把自己弄死了。"
他眼睛睁开一条缝,认出是我:"糖…"
"我吃了。"我说。
他扯了扯嘴角,又昏过去。
我擦掉他额头的汗,指尖碰到锁骨下方的纹身。火焰烫得吓人。
"陈妍萱。"李俊逸在帘子外叫我,"喝点东西。"
他递来温热的可乐,我没接。
"他为什么要这样?"我问。
"因为他疼。"李俊逸说,"比你还疼。"
赵予笙忽然动了动,伸手去够口袋。耳机掉了出来,我捡起来,听见里面传来心跳声,规律又有力。
"听。"他迷迷糊糊地说,"我的心跳…"
我把耳机戴上,果然听见扑通、扑通的声音。像是暴雨中的鼓点,又像深夜里的钟摆。
"能听清吗?"他问。
"嗯。"
他笑了,眼角有泪。
我突然发现,他的针孔排列成一个图案——是一颗糖纸的形状。
窗外暴雨又大起来,雨点敲在窗上,和心跳声混在一起。
我伸手碰他的脸,指尖碰到汗珠滚落。他眼皮颤动,呼吸声轻得像雪落在地上。
"赵予笙。"我喊他名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李俊逸站在我身后,没说话。宋昭昭把橘子糖纸捏成一团,又慢慢摊开。
"他刚才动了。"我说。"是吗?"李俊逸走近一步,看着心电监护仪的波形,"可能是药物反应。"
我不理他,继续擦赵予笙额头的汗。他睫毛忽然抖了一下,嘴唇动了动。
我凑近听,听见模糊的两个字:"疼……"
"哪里疼?"我问。
他没回答,手却慢慢收紧,攥住我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