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的车停在公园门口时，路灯刚亮。他下车，第一眼看见陈妍萱牵着许安安，第二眼看见李俊逸替她拿包。
“叔叔！”许安安扑过去，抱住他的腿。
许砚弯腰把孩子抱起来，声音听不出情绪：“玩够了？”
“够了。”孩子软软地趴在他肩上，“婶婶也累了。”
一句“婶婶”叫得许砚眉尾微不可察地抬了下，他看向陈妍萱，后者正被李俊逸递过来的外套罩住肩膀——夜风有点凉，外套是男人的。
“不冷。”陈妍萱想把衣服还回去，李俊逸却按住她手腕，声音压得很低：“披着，别逞强。”
许砚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眸色暗了暗。他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伸过去，掌心向上，对陈妍萱：“走吧，回家。”
陈妍萱握住那只手，被许砚一带，整个人跌进他怀里。男人身上带着夜露的潮气，声音贴着耳廓：“下次想出来，提前告诉我。”
不是商量，是通知。
李俊逸站在两步之外，手指在空气里虚握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车开出去一段，许安安在后座睡着。陈妍萱侧头看窗外，路灯一盏一盏掠过，像被拉长的流星。
“你在生气？”她问。
“嗯。”许砚承认得干脆，“但气自己。”
“气什么？”
“气我没空陪你，让别人捡了便宜。”
陈妍萱没忍住笑出声：“李俊逸不是别人。”
“我知道。”许砚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点哑，“所以我更生气。”
他伸手，指腹擦过她无名指——那里空荡荡的，没有戒指。
“妍萱，”男人声音很轻，“我们什么时候公开？”
陈妍萱怔了一下，忽然想起摩天轮里孩子的那句童言无忌。她转头，看见许砚的侧脸被路灯切成明暗两半，像一幅未完成的剪影。
“再等等。”她听见自己说。
另一边，李俊逸回到公寓，把外套挂在玄关。灯没开，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
他靠在鞋柜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票根——摩天轮的副券，背面有一行铅笔字：
【谢谢你今天陪她。——R】
R，薛怜儿。
李俊逸把票根折了两折，夹进钱包最里层。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薛怜儿发来的：
【下周安安生日，来吗？】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最后回了一个字：【来。】
同一时刻，薛怜儿站在阳台，看城市灯火一点点亮起。她手里捏着那张摩天轮票根的主券，指腹摩挲过边缘锯齿，像摩挲一条看不见的线。
线的那端，是陈妍萱的心软；线的这端，是许砚的占有欲；线的中间，李俊逸不动声色地站着。
而她，只是轻轻一拨—— 局就动了。
许安安生日那天，南城下了场急雨。
雨点砸在落地窗上，像有人在敲暗号。薛怜儿抱着生日礼物进门时，鞋尖沾了点泥，她低头蹙眉，下一秒却听见许安安的欢呼。
“怜儿姨——！”
孩子穿着鹅黄色的小裙子，光脚跑过来，手里举着一张皱巴巴的蜡笔画：摩天轮上，三个火柴人手拉手，中间那个扎辫子的小人头顶写着“安安”。
薛怜儿蹲下来，指尖点在最左边的火柴人：“这个是谁？”
“李叔叔。”孩子奶声奶气，“他今天来吗？”
薛怜儿没立刻回答，抬眼望向客厅。许砚正把最后一根蜡烛插进蛋糕，听见动静回头，目光掠过她手里的礼盒，很轻地点了下头，算打招呼。
陈妍萱在厨房洗草莓，水龙头开得小，水声淅沥。她今天穿了件烟粉色针织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腕骨内侧一颗褐色小痣。薛怜儿盯了两秒，忽然想起李俊逸钱包里那张摩天轮票根——铅笔字写得轻，却像烙在她视网膜上。
“妍萱。”她走过去，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李俊逸在路上。”
陈妍萱关掉水龙头，指尖还滴着水：“许砚知道吗？”
“不知道。”薛怜儿用指腹擦掉她腕上的水珠，“但安安想见。”
陈妍萱垂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片刻后，她笑了笑：“那就见吧。”
门铃响时，雨刚好停了。
李俊逸站在门口，伞尖滴水，左手提着一个牛皮纸袋——袋口露出一截毛茸茸的兔耳朵。许安安扑过去，他顺势弯腰把孩子抱起来，纸袋递到薛怜儿手里。
“礼物。”他说，“上次答应她的长耳朵兔子。”
薛怜儿没接，反而侧过身，让他和陈妍萱之间再无阻隔。空气里浮着一点潮气，陈妍萱擦手的毛巾还搭在肩头，她看着李俊逸，声音很轻：“进来吧，鞋架上有干净拖鞋。”
李俊逸换鞋时，许砚从客厅走出来。两个男人对视，没有剑拔弩张，甚至称得上平静——像两潭深水，表面无波，底下却暗涌交错。
“来了？”许砚问。
“嗯。”李俊逸点头，“给安安庆生。”
许砚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正好，蛋糕还差一个点火的人。”
蜡烛点燃那刻，许安安闭眼许愿。孩子睫毛颤啊颤，像两把小扇子。薛怜儿站在她身后，目光却落在对面——李俊逸正看着陈妍萱，而陈妍萱在看许砚。
许砚低头替孩子切蛋糕，第一块递给她，第二块给了李俊逸。
“谢了。”李俊逸接过，指尖碰到许砚的，两人同时顿了下。
薛怜儿忽然想起一句话：成年人的战争，从来不在拳头，而在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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