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到第三夜,许安安的高烧仍旧不退。
薛怜儿坐在床沿,指背贴着孩子的额头——温度依旧烫手,医生第三次叹气,说再观察,薛怜儿在心里把“观察”两个字拆成十八种写法:观察=拖时间=甩锅=我可以下班了?可她还是温声应下,把退烧贴重新贴平,顺手替孩子掖好被角,动作轻得像在给瓷娃娃盖被子。
凌晨两点,整栋老宅消了音,只剩雨点击打檐角的噼啪。薛怜儿眼皮打架,却硬撑着数安安的睫毛——一百二十三根,再往下数就重影了。就在她准备趴床沿眯一会儿时,门轴发出极轻的“吱呀”。
薛怜儿一瞬间差点尖叫,又硬生生把尖叫咽回嗓子,变成一句“我靠,这特效得花多少钱”。女人却抬眼,声音像从水下传来:“怜儿,我是林鸢。”薛怜儿脑中弹幕狂刷:林鸢?许安安亲妈?不是死了吗?我现在是见鬼还是低血糖?女人接下来的话更离谱:“安安这次不是流感,是她在梦里要我带她走。”
薛怜儿差点原地给鬼姐姐磕一个,理智把她按在原地:“不行,她还没长到能给我当花童的年纪!”林鸢垂眼,水珠落在鸢尾花瓣上,像给蓝紫色刷了一层釉。她抬手,冰凉指尖点在薛怜儿眉心:“替我告诉她,妈妈不是不要她,只是提前去下一世等她。”
指尖一触即离,薛怜儿额头像被烙铁烫过,疼得睁大眼。雾散了,病房只剩雨声。
床上的许安安忽然安静,睫毛抖了抖,声音软得像刚长出的草:“妈妈来了,她说让我别跟她走。”薛怜儿机械地点头,心里却在咆哮:姐妹,你倒是把话说清!是走还是不走?我这剧本是虐恋还是灵异?
薛怜儿俯身抱住孩子,喉咙发涩:“那就听话,等她下一世来接,好不好?”
窗外,雨停了。
一缕极浅的鸢尾香,悄悄弥散在空气里。
天刚蒙亮,家庭医生再次踏进老宅。
“三十七度二,危险期过了。”
一句话,让许太奶奶腿一软,跌进许太爷爷的怀里。老人手背上的寿斑在灯下像一片片枯叶,声音却硬得像檐下的冰凌:“真的退了?不会再反复?”
医生点头:“孩子体质好,这一关算是挺过去了。”
医生点头,转身时却忍不住回头——
他在走廊尽头看见一抹淡蓝的影,像产房袍的一角,转瞬即逝。医生眨眨眼,只当是自己熬了通宵的幻觉。
佣人们只当孩子命大,没人知道凌晨两点那间儿童房发生了什么。
可真正让所有人心里发毛的,是两位老人接下来的梦。
许太奶奶梦见自己站在产房门口,隔着磨砂玻璃,看见孙媳林鸢穿着那件早已封存的淡蓝袍子,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安安。
“奶奶,安安缺个妈妈……但您别哭,我只是提前走了半程,剩下的路,会有人替我。”
醒来时,睡衣后背湿透,心脏砰砰直跳。她顾不上穿鞋,光着脚跑到安安房间。
孩子正睡得安稳,鼻尖一点汗珠,呼吸均匀。
老人伸手摸安安的额头,温度正常,才终于松了口气。
同一时刻,许太爷爷梦见几十年前老宅的梧桐树下,年轻的林鸢推着婴儿车,车里的安安咿呀伸手。
“爷爷,梧桐叶是平安的意思。”
天光大亮。
许奶奶和许爷爷在走廊相遇,两位老人对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却同时红了眼眶。
早餐桌上,安安捧着小米粥,小口小口地喝。
许奶奶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动作轻得像抱一捧雪。
“安安,想不想妈妈?”
孩子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声音软软糯糯:“想的。可妈妈说,她要去很远的地方工作,让我乖乖等。”
许爷爷手里的筷子“啪”一声掉在桌上。
他弯腰去捡,顺势把安安也搂进怀里,老人声音发颤:“那就等,等爸爸回来,我们一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