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怜儿回到许家别墅时,墙上挂钟刚过午夜十二点。她轻手轻脚换鞋,玄关暖光里却突然撞进个小身影——许安安抱着兔子玩偶,睡衣领口沾着奶渍,揉着眼睛打哈欠,声音软乎乎的:“怜儿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呀,安安等你讲《小兔子找家》呢。”
薛怜儿心里的烦躁瞬间被揉成了棉花。她蹲下身把外套搭在鞋柜上,指尖理开安安额前的碎发,声音放得比蜂蜜水还柔:“姐姐去给你买糖啦。”说着从包里摸出颗橘子味软糖,剥了糖纸递过去,“特意让老板留的,你最爱的那种,咬着会爆汁哦。”
安安眼睛亮成小灯笼,含着糖笑出梨涡:“谢谢怜儿姐姐!我今天画了画,明天给你看,有姐姐、爸爸,还有会飞的鸽子!”
“好啊,”薛怜儿捏了捏她温热的脸颊,心里突然泛暖——她在孤儿院长大,从没人体贴过她的喜好,更没人会等着她讲故事。她牵着安安往卧室走,脚步放得极轻:“快睡啦,明天去公园喂鸽子,晚了最大的那只就要被别的小朋友抢啦。”
把安安哄睡后,薛怜儿坐在床边,看着小女孩均匀起伏的胸口,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给周助理发的消息还没回复,她心里打鼓:陈妍萱漏标尺寸那点事,其实改改图纸就好,要是周助理在董事会上故意放大,许砚那么精明,会不会看出来?
可一想起下午宴会厅里,许砚把陈妍萱护在身后的样子,她又咬了咬牙——陈妍萱凭什么?家世普通,只是个基层设计师,却能让许砚记着她胃不好、不吃胡椒;周泽言也护着她,连林悦都跟她站一边。而自己呢?每天五点半起做早餐,安安的衣服按季节分好叠在衣柜,许砚的日程表标满备注,连许老太太的茉莉花茶都记得放三颗冰糖、水温不超过65度,她凭什么不能争一争?
“凭什么……”她小声嘀咕,指尖却蹭到了安安枕边的画。纸上歪歪扭扭画着三个小人:扎马尾的她手里举着画笔,戴领带的许淮抱着鸽子粮,中间的安安笑得露出豁牙,旁边还写着“我们是一家人”,笔画里全是稚拙的认真。
薛怜儿的心猛地揪了一下。许淮刚回国时,安安躲在楼梯间不敢靠近,是她每天陪安安画蜡笔、读绘本,才让小女孩敢拉着许淮的手喊“爸爸”;许淮感冒发烧,是她守在床边熬姜汤,隔半小时就量一次体温;就连许砚开会忘带的文件,都是她骑着小电驴冒雨送到公司,裤脚全湿了也没敢说。
她其实不是天生爱耍小聪明。孤儿院院长奶奶总说,怜儿是个心细的姑娘,就是太想有个家了。第一次踏进许家时,她看着客厅里暖黄的吊灯,闻着厨房飘来的粥香,就偷偷许愿:要是能一直留在这儿就好了。
可这份“想”慢慢变了味。看着许砚对陈妍萱的温柔,听着家里佣人背后议论“谁能当许太太”,她开始慌——她怕自己像以前那样,好不容易抓住点温暖,转眼就会失去。
手机突然震动,周助理回复:“明天会提,放心。”
薛怜儿盯着屏幕,指尖却僵住了。下午李俊逸冷冷的眼神、安安说“一家人”时的笑脸,突然在脑子里打转,心里像被猫抓似的疼。她知道用这种手段不对,可她太怕了,怕自己又变成那个在孤儿院门口等领养、却总被丢下的小孩。
“就这一次,”她对着空气小声说,“只要陈妍萱走了,我一定好好对安安,好好照顾这个家,再也不耍滑头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薛怜儿准时醒了。系上围裙进厨房时,锅里已经煮上了安安爱喝的小米粥,上面浮着几粒枸杞;烤盘里摆着许砚喜欢的全麦吐司,抹了薄薄一层花生酱;许淮的无糖双份奶咖啡也冲好了,杯壁还凝着水珠——这些人的喜好,她早就刻在了心里。
“怜儿姐姐!”安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女孩穿着粉色连衣裙,手里举着个铁皮盒子,跑得裙摆飘起来,“给你!这是我的画,还有颗软糖,我用纸巾包了三层,没化!”
薛怜儿接过盒子,打开就看见那张“一家人”的画,旁边躺着颗裹着笑脸纸巾的软糖。她鼻子一酸,赶紧别过头擦了擦眼角,声音有点哑:“谢谢安安,姐姐最喜欢了,要贴在冰箱上。”
“那我们能早点去公园吗?”安安拉着她的衣角晃了晃,眼睛亮晶晶的,“我想让最大的鸽子站在姐姐手上吃东西。”
“好,等叔叔忙完我们就去。”薛怜儿蹲下身帮她理好裙摆,指尖刚碰到布料,就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许淮穿着灰色运动服,头发还带着湿意,手里端着杯温水。
“早,”他把水杯递过来,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昨天看你房间灯亮到很晚,喝点水缓一缓。”
薛怜儿接过水杯,指尖碰到他的手,瞬间红了耳根:“谢、谢谢许先生。”她赶紧低头盯着安安的画,心脏却跳得飞快——许淮话少,可记得她胃不好,从不让她吃凉的;知道她怕黑,每次她晚归,玄关的灯总亮着;上次她切菜伤了手,他还默默放了盒创可贴在厨房抽屉里。
“今天董事会,要不要一起去?”许淮突然开口,“安安说想让你陪她在公司楼下花园喂小麻雀,我开完会就来找你们。”
薛怜儿愣了愣,随即摇头:“不了,我还要整理您的建筑图纸,而且……我去了也不合适。”她怕自己在外面听见董事会的消息,会控制不住情绪——既盼着陈妍萱出丑,又怕许砚发现是她搞的鬼。
许淮没再勉强,只是笑了笑:“也好,中午我带安安去找你吃午饭,楼下那家馄饨店,你上次说汤很鲜。”
看着许淮走进书房的背影,薛怜儿心里乱成了麻。她其实有点喜欢许淮——喜欢他看安安时温柔的眼神,喜欢他说话时低沉的声音,甚至喜欢他递温水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温度。可她不敢承认,她给自己定的目标是“许太太”,是许砚的妻子,不是许淮身边的什么人。
“薛怜儿,别走神。”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把软糖塞进嘴里,橘子味的甜压不住心里的慌,“就这一次,不能退。”
可当她把早餐端上桌,看着安安捧着小米粥小口喝、许淮低头看文件时,心里又冒出来个念头:要是不用争“许太太”,就这么陪着安安画画、陪许淮聊图纸,是不是也很好?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她没有退路,一旦放弃,就会变回那个无家可归的小孩。
七点半,许砚准时出门。他接过薛怜儿递来的公文包,眼神淡淡扫过她:“今天董事会你不用去公司,在家陪安安就好。”
薛怜儿心里“咯噔”一下,指尖攥紧了围裙角——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赶紧低下头,声音带着点委屈:“好,我会带安安去公园,晚上给您留热汤。”
许砚没再多说,转身上车。看着车子消失在路口,薛怜儿的手心全是汗。她怕许砚,怕他看出自己的心思,更怕他把自己赶出这个好不容易抓住的“家”。
“怜儿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去公园呀?”安安拉着她的手晃了晃,手里还攥着包鸽子粮。
薛怜儿蹲下身,挤出个笑脸,指尖摸了摸安安的头:“等叔叔忙完就去。”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可她心里像压着块石头——今天的董事会会怎么样?她会不会真的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她不知道,只觉得喉咙里的橘子糖,突然有点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