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还在收拾东西，李相夷和笛飞声先出去打车。这个点路上已经不堵了，不过司机可能是想抄近路，一路都在拐道穿小巷，笛飞声虽然没醉到失去理智，但也真喝了不少，本身就处在头疼欲裂的边缘，再多经历两次转弯和刹车，胃一并跟着翻涌起来。
“师傅就停这吧。”李相夷解开安全带，“我们在路边坐会儿。”
笛飞声半闭着眼睛，侧头瞄了他一眼，没吭声。
这是一条安静的巷道，没有风的时候，不算太冷。
李相夷扶着他坐在街边长椅上，自己到便利店里问了收银员，买回一堆酸奶和水，据说可以解酒护胃。
“给。”
笛飞声看着面前插好吸管的草莓酸奶，眉心跳了跳，还是接在手里。
“你难受吗？”李相夷问，“冷不冷？”
“我没喝多，就有点头疼。”笛飞声向后靠上椅背，“你要有事就先回家，我没关系。”
李相夷用手背蹭了蹭他额头的薄汗：“前面好像有家咖啡馆，不如我带你去那休息，在这坐久会感冒的。”
“不用。”
笛飞声嗓音干哑，侧脸隐没在灯影里：“你别理我，回去吧。”
李相夷站在他面前，没走，没说话，只倔强地替他挡着风——虽然好像也没什么用。
路灯是橙色的，和这个冷夜不算搭，像一把暖融融的金。
“笛飞声。”过了一会儿，李相夷先开口，“你这次能考到四百五吗？”
“……不知道。”
“你要是每次都能多考一点分数，高考的时候……”
长椅上的人抬头看他：“高考的时候怎么样？”
李相夷看着他的眼睛。
离开阴影后，少年的眸底有光如星辰。
他低声说：“我想和你一起去北京。
在外人面前, 李相夷总习惯表现得温柔谦和, 好像什么事都能商量。但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 他骨子里其实比谁都犟，想要就必须得到, 喜欢的就一定要留在身旁，年级第一也好, 朋友也好, 或者是别的什么，有时甚至强势到偏执——性格并不算讨人喜欢。
李相夷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在说出“我想和你一起去北京”之后, 他其实是有一瞬间茫然和慌乱的。
而笛飞声也真的没有回答, 只是继续看着他, 眼睛一眨不眨。
“你知道去北京是什么意思吗？”
“……”
四周一片寂静。
李相夷手指捏住栏杆，微微露出一点白色的骨节，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心里也是乱的，于是起身：“你休息会吧，我先走了。”
“别！”笛飞声一把拉住他，本能先于思考地脱口而出，“我知道，我也喜欢你，想和你一起去北京。”
“……”
“我就是……我承认，我没仔细想过。”笛飞声看着他，短发被风吹得微乱，“我就有点，那什么，有点紧张。”
“脑子特乱的那种。”
“但我没想着逃避啊！”
“我这不都开始好好学习了吗。”
“虽然还是不高，但已经很努力了。”
“你笑什么。”
“哎你能不能别一直盯地板，看我行不行。”
“走吧。”李相夷笑着给了他一拳，“回家。”
“那…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笛飞声侧头，小心地看他。
“等你考到五百再说。”
“我靠。”
“不许说脏话。”
“不是四百五吗，四百五行不行？”
“不行！”
风很轻。
吹得手指也轻轻碰在一起。
李相夷犹豫了一下, 还是问他：“你觉得如果我们两个是这样的关系……会有点奇怪吗？”
“有一点。”笛飞声站起来，“但没关系，我没关系, 你呢？”
李相夷抬头和他对视。
少年眼底认真, 以及一点等待答案时的不安忐忑。
他睫毛上落满路灯的光, 似乎只要眨一眨，就能抖落一片钻石微末。
亮亮的。
于是李相夷笑着说：“我也没关系。”
以前看不清是什么的，包裹在云和柠檬糖霜里, 不敢剥离, 只能在外围一点一点轻蹭酸甜滋味，带着青春悸动的喜欢和欢喜。
而今晚的月色很好啊，照得整座城市都要融化了，才会一时冲动地想要得到答案，结果掌心握住的不是利刃, 不是寒冰，藏在云层里的，是另一颗坚定又温暖的心。
那还有什么关系呢。
没关系的。
就算别人会觉得奇怪, 也没关系。
笛飞声把他抱进怀里，跟着一起笑：“嗯，我知道你没关系。”
风也温柔。
大少爷想要牵他的手时，被已经冷静下来的小李老师无情拍开：“等你的五百分。”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严格。”
“不可以。”
“……哦。”
路灯照着两个少年。
穿着校服，有青春懵懂的年纪，也有想握住指间温度的心。
模糊的，美好的。
回去的车上，笛飞声盖着两件校服，头稍稍侧向左侧，带笑的眼底不断映出路边灯火。
李相夷哄他：“睡觉。”
“不睡。”
“但你眼睛都要困得睁不开了。”
“我是晕。”
李相夷用剩下的酸奶杯冰了冰他的脸。
笛飞声：“算了，我不应该对你照顾人的能力有所期待。”
李相夷笑，伸手帮他轻轻揉太阳穴。
这次的司机很寡言，并没有嘹亮来一句“你们同学关系可真好”。
所以车里的气氛也很好，像脉脉流动的光。
——
回到家后笛飞声认真思考了一下，考500分就能把小李老师带回家，怎么想都是一笔划算的生意。
笛飞声洗完澡，加上吹了一晚上的风，基本就清醒的差不多了，草草吹干头发，抄着书和作业本直奔1406，当场学习以示尊敬。
凌晨一点，李相夷打着呵欠趴在桌上：“你不困吗？”
“你困了？不然我回去做题，你早点睡。”
“别。”李相夷拉住他的衣袖，“我陪着你。”
笛飞声有点得意，一得意就习惯性地飘，一飘就忍不住凑过去瞎撩：“哎，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一般般吧。”李相夷立刻松开手，“那明天见。”
“不要这么嘴硬，要直面自己的内心知不知道。”笛飞声得寸进尺，“要不要我教一下你，不是学霸那种的，不纯洁的早恋是什么样？”
“我还没早恋呢。”李相夷把他的手拨开，“我能不能不纯洁地早恋，和我没关系，和你有关系，鉴于我真的很想早一下，你能不能快点考到500？”
大少爷心想，你都“真的”很想早一下了，那为什么非要等到五百，我觉得现在也很ok，于是试图争取权益：“那要是我一直考不到五百呢，你岂不是一直没机会体验早恋了，这么一想，是不是有点遗憾？”
“不遗憾。”李相夷说，“你要是考不到五百，我难道不能换个人早恋？”
你飞哥当场石化。
不是，你等等，我他妈觉得我还能再学一会儿。
李相夷笑着伸手，捏捏他的下巴：“别太累了，晚安。”
“晚安。”
和学霸的早恋，或者说是尚且没开始的早恋，反正不管是什么恋吧，都是纯洁又励志。
等到学霸真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笛飞声悄悄用手戳了戳李相夷的脸，软软的，随后把他扶到床上，而自己则回到了1407。
按照惯例, 期中成绩一般会在隔周公布, 但多校联考的阅卷程序比较繁琐, 再加上是首次采用新系统，所以在原基础上硬是多拖了两周。
拖到后来, 连李相夷都佛了，超脱悠远, 爱出不出吧, 反正就看很开。
但笛大少爷看不开，毕竟事关自己的幸福。
他撑住腮帮子, 非常没话找话地问：“有没有可能别的学校嫉妒你考得太好, 所以集资黑了系统？”
李相夷回答：“也有可能是老王觉得你考太差，自己颜面无存，所以心一横牙一咬, 砸锅卖铁请人黑了系统。”
吴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笛飞声：“你笑个屁。”
他挪着椅子往李相夷身边挤了挤, 单手一揽，放低声音：“哎，我说你以后能不能回家再开嘲讽，不要在大庭广众让我丢人没面？”
两人距离很近，说话时的鼻息会直接洒在耳侧, 又湿又痒。
笛飞声的担忧也并不是多余的，因为他这次总分446。
笛大少爷痛失转正的机会。
而我们的小李老师698，稳坐联考第一的宝座。
“那就下次再加油。”小李老师摸摸大少爷的头，安慰道。
“下次我一定要把你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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