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浅疾步追上那名仙君,回身对视的瞬间却怔在原地——相似的浅金瞳色与清瘦轮廓只是镜花水月,并非檀微。她这才惊觉自己神经过敏:三十六重天岂是寻常小仙可至?法坛会更非请莫入。檀微连登仙礼都未受,又如何踏得上这九霄云阶?
心里的不安并未消除,反而越发浓厚,白浅忧思重重地回了法坛会,见身旁莲花台空悬,仙童说颜鲸追着她出去后,才明白这份不安从何而来——三十六重天是有一处了化池的。檀微失踪,颜鲸却像没事人一样陪她来三十六重天,若说是为了来参悟道法,那这个世界一定是假的。
“上神,下一个”
仙童话到一半,轻风拂起了他的发丝,眼前已经没了人影。他低头望去,只见白浅刚好踏上大殿外的玉阶,步伐比上次慢了许多,却依旧坚定。
小童怔了怔,长叹一声,这青丘白浅真真如传言般举止轻浮、任意妄为,如何堪当大任呐?
……
了化池浊浪翻涌,黑雾贴地爬行。玄姬立于池畔,身上的黑缎羽衣与池中黑浓的浊气遥相呼应,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衬得她的背影像一柄收在鞘中的毒刃。
玄姬母君。
她垂目,回身弯身作揖,声音低而恭顺,
玄姬果然在此能等到您。
颜鲸眉心骤沉,目光扫过空荡四野,不悦刚刚压回喉咙,便在对上玄姬那双淡金色瞳仁时猛地冲破理智:
颜鲸刚才引走白浅的是你?
颜鲸玄离找到了?竟还有闲心来三十六重天!
玄姬垂首,右颊神经无声抽动,眼底晦暗一闪即没,再抬眼时,杏核眼已化作瑞凤眼,眸色褪回纯黑——眼睛是她最像白浅的地方:瞳形、瞳距、光影折痕,百分之百复刻;也是她最不像白浅的地方:其余四官皆由后天重造的骨相顺势生长;唯独眼睛,全靠高阶幻术维系。
多年磨砺,幻术早已一息即成,宛若呼吸般轻易,却让玄姬整个面相都随之变换,仿佛戴上了一副面具,掩在真实面目的同时,也粉饰掉了眼底冰裂般的寒凉。
玄姬孩子贪玩罢了,血浓于水,生养之恩大于天,他总会回来的。
颜鲸沉默半晌,终是走到玄姬面前,掌心放在她的发顶,声音柔软了下来:
颜鲸阿姬,在感情一事上,为娘从未看错过。离镜这些年对你如何,我都看在眼里。世上再也没有谁,能做到他这般了。你为何还要折腾出云荒那些老鼠?
玄姬勾唇,笑意凉如池水:
玄姬若非如此,再等七万年,你也未必等得到今天。
“啪——”的一声脆响,玄姬捂住脸,眼睫微颤,眼底的慌乱与恨意被幻术掩尽,化为凄楚的泪光。
玄姬母君,我只是想帮你。
颜鲸并不领情,她的声音低却威严:
颜鲸好好当好你的翼族王后,别做多余的事。
玄姬眼角青筋微跳,忽而神色肃然地放下手,脸上粉色的巴掌印柔化了她寒意微露的眼:
玄姬母君,我从不做多余的事。
话音未落,她袖中清气陡凝,一掌拍出——掌心离颜鲸胸口不足半寸,颜鲸只来得及瞳孔一缩,便被浩瀚清气裹住全身,飞向池心。浊浪受激,倒卷成墙,瞬间将她吸住。
白浅恰至,顾不得多想便飞身扑上,却被了化池的浊气一冲,连着神识的那根将断未断的线骤然崩裂瓦解,意识朦胧中,她只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什么,又突然被一股巨力推开,手中之物脱手而去,随之剧痛席卷全身,便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