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鹅毛雪片扑向雁门关,狼居胥山的轮廓在灰白的天幕下若隐若现。
胥芫荽解下猩红大氅罩住怀中人,铠甲与苻璎的银狐裘擦出细碎冰晶。
胥芫荽苻璎这般单衣策马,倒叫蛮子以为我大梁苛待公主!
胥芫荽发间金丝抹额被风雪掀起,露出眉角一道淡疤——那是十二岁为护跌落马车的苻璎留下的。
苻璎指尖拂过那道旧痕,腰间缀着珊瑚的银铃轻颤:
苻璎姐姐总说边关苦寒,自己倒穿得比街上乞丐还单薄!
她倏然攥住胥芫荽冻红的指尖:
苻璎那年太液池结冰,姐姐徒手破冰寻铃,也是这般不顾性命……!
她话音未落,汗血宝马蓦地扬蹄嘶鸣,险些撞翻路旁堆满箭矢的辎重车。
胥芫荽反手勒紧缰绳,束腕皮甲擦过苻璎腕间玉镯:
胥芫荽苻璎如今是监军,便也不是爬树摘杏的小丫头了!
苻璎指尖拂过甲胄上凝结的冰霜,忽听得耳畔低语:
苻璎可还忆得太液池的银铃?
她腰间缀着珊瑚的银铃应声而颤,清脆声响混着呼啸风雪:
苻璎姐姐当年掷铃入水,倒害得苻璎湿了半幅裙裾!
说着翻掌亮出铃身斑驳划痕:
苻璎后来才知,有人连夜泅水寻了整宿。
胥芫荽握缰绳的手倏然收紧,马儿吃痛打了个响鼻。远处雪原上忽现黑点,亲卫疾呼:
亲卫是蛮夷狼旗!
话音未落,数支鸣镝破空而至,箭羽系着的白绢在风中猎猎展开——竟是可汗亲笔:
“献明月珠十斛,换公主入帐烹茶。”
苻璎好个阿史那啜!
苻璎冷笑扯过白绢掷入火盆,狼头图腾霎时被火舌吞噬:
苻璎三年前假意归附,转头便劫我边市商队!
她转身时披帛拂过将军腕甲,金丝纹样勾住甲片裂隙:
苻璎倒是姐姐,可敢与苻璎同赴阴山饮马?
胥芫荽忽将下颌轻抵她肩头,发间沉水香混着铁锈气:
胥芫荽忆得你及笄那年,硬要穿我的铠甲出猎!
她指向关外蜿蜒如蛇的冰河:
胥芫荽结果被鹿角勾断束腰玉带,还是用我的发带替你系的!
话音未落,关墙骤然传来震天鼓声。瞭望塔烽烟腾起,守军嘶喊顺着风势飘来:
守军蛮子押着百姓当肉盾!
苻璎猛地攥紧缰绳,汗血宝马人立而起,银铃在风雪中炸开清越长鸣:
苻璎开瓮城!弓弩手压阵,本宫亲自接应百姓!
胥芫荽不可!
胥芫荽铁臂横拦,玄铁护腕玉扣缠上苻璎腕间丝绦:
胥芫荽细看那些百姓——
她夺过亲卫强弓,三支鸣镝连珠射出。箭落处,披着羊皮的蛮兵轰然倒地,腰间弯刀在雪地里泛着淬毒青光。
苻璎瞳孔骤缩,忽觉掌心被塞入冰冷硬物。低头见是半枚染血的破阵银铃,铃舌竟刻着蛮夷符文且渗着黑血:
胥芫荽今晨斥候于冰窟发现的。
胥芫荽嗓音沙哑:
胥芫荽与当年夜袭西凉大营的调兵符……一般无二……
话音被骤然响起的号角打断。关外雪尘暴起,数千铁骑如黑潮涌来,为首者金盔上赫然插着九尾白牦牛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