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白炽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江晓琪捏着笔记本的手指微微发颤。她盯着证人席上那个佝偻的身影——药店老板王建国,三天前明明信誓旦旦录下口供,此刻却低垂着眼帘,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上下滚动。
"证人,请回答控方提问。"法官敲了敲法槌。
王建国抹了把额头的汗:"我...我记不清那天的事了。张院长的车确实停在药店门口,但他什么时候下车、买了什么,我真的不记得了。"
辩护律师立刻起身:"法官大人,既然关键证人记忆模糊,本案所谓的'药品来源证据链'根本无法成立。"
旁听席传来阵阵骚动,江晓琪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转头看向被告席,张宏德端坐在那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她时,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冷笑。三天前在他办公室对峙的画面突然涌上来——当时他把病历摔在桌上,说"你们这些理想主义者,根本不懂医疗系统的生存法则"。
散庭之后,江晓琪快步追上王建国,在走廊里拦住了他,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情绪:“您之前明明说过,您亲眼看见张院长购买了那些违规药品的!”她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袖,目光如炬地望向他,仿佛要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真相的痕迹。
老人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与沧桑:“姑娘,有些事……有些人,我实在是惹不起。”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迅速塞进她的手里,“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信封中仅有一张照片:张宏德与林志远正于城郊的茶室中低声密谈,桌上摆放着一沓文件。夕阳的余晖洒在林志远的脸上,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他的轮廓在光影间显得既熟悉又陌生——那是江晓琪曾经的恋人,如今已是市卫生局备受瞩目的年轻干部。
深夜的急诊科值班室,江晓琪盯着电脑屏幕,光标在空白文档上不停闪烁。她调出照片放大,林志远无名指上的婚戒格外刺眼——三个月前他说要等事业稳定再结婚,现在却和张宏德勾肩搭背。
"晓琪?"刘映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的电脑怎么一直在响?"
警报声突然大作,屏幕上跳出蓝底白字的警告框:系统正在被远程格式化。江晓琪扑过去点击取消,却发现键盘完全失灵。
"快拔网线!"刘映雪冲过来拔掉主机接口,但已经太晚了。所有调查资料化作进度条消失在屏幕里,最后留下一行嘲讽的代码:理想主义者,该醒醒了。
江晓琪跌坐在椅子上,想起白天王建国说的"有些人惹不起"。刘映雪捡起地上的照片:"这是...林志远?他和张院长在一起?"
"记得三个月前那起医疗事故吗?"江晓琪声音沙哑,"当时我怀疑药品有问题,林志远却劝我别多管闲事。现在想来,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暴雨拍打着玻璃。刘映雪把照片塞进抽屉:"明天我去找在技术科的同学,看能不能恢复数据。你先回家休息。"
江晓琪没有回家,她驱车来到照片里的茶室。暴雨模糊了挡风玻璃,远处茶室的霓虹招牌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她刚把车停好,就看见林志远的黑色奥迪驶出停车场。
鬼使神差地,江晓琪发动车子跟上。奥迪车穿过三个街区,最后停在郊外一栋废弃厂房前。林志远撑着伞下车,和早已等候的张宏德握手,两人抬出几个印着"医疗用品"的纸箱。
江晓琪摸出手机录像,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引擎声。她转身时,一辆面包车呼啸着撞过来,手机飞出去摔在水洼里。她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上电线杆。
"江医生,这么晚还在工作?"张宏德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他的皮鞋踩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江晓琪的裤脚,"年轻人,总以为自己能改变世界。但你知道吗?医疗系统就像人体,偶尔长个肿瘤,切了会伤筋动骨,不如...让它和机体共存。"
林志远撑着伞站在旁边,始终不敢看江晓琪的眼睛。面包车司机已经捡起她的手机,当着她的面踩得粉碎。
"你们就不怕报应吗?"江晓琪抹去脸上的雨水。
张宏德笑了:"医学教会我们,生存才是最高法则。明天开庭,你最好聪明点。"
雨越下越大,江晓琪看着他们的车尾灯消失在雨幕中。手机残骸里,还在闪烁的电池像最后一丝希望,很快也被雨水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