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的砖缝里渗出血色冰晶,我蜷缩在第九十九根玄铁链下,听着远处传来新帝登基的礼乐。
锁链上凝结的冰碴刺入腕骨,却在接触到皮肤时化作滚烫的烙铁——这是当朝首辅江怀瑾亲自设计的"赤寒链",专为他认定的叛国者准备。
"萧将军别来无恙?"
江怀瑾的蟒纹官靴碾过满地冰晶,他手里握着的明黄卷轴还在滴落朱砂,"皇上准备重审七年前的北疆军饷案,可惜......"
我剧烈咳嗽起来,带血的冰晶在掌心凝成"雪罪书"。
上面浮现出当年军粮车队的影像,本该装载稻米的车厢里,分明是江怀瑾私运给敌国的玄铁。
但当我试图举起这铁证,冰晶突然爆裂成血雾,在诏狱墙壁映出"逆臣当诛"四个大字。
"你永远学不乖。"江怀瑾踩碎最后一片冰晶,腰间玉佩突然发出青光。那是用我妻子遗骨炼制的"锁魂玉",此刻正将她的残魂显现在刑架上,"每当你接近真相,就会看见心柔的魂魄再死一次。"
我发狠咬破舌尖,血珠溅在锁魂玉的瞬间,整座诏狱突然剧烈震动。
七年前被焚毁的将军府在血雾中重现,我看见心柔跪在祠堂,正用金簪划开她绣着并蒂莲的嫁衣。
她将浸透鲜血的内衬铺在青砖下,那些血迹竟慢慢凝结成北疆布防图。
"景明,活下去。"心柔的残影突然转向我所在的方向,这是七年来她第一次突破锁魂玉的禁制,"去玄武门第九块地砖......"
江怀瑾的剑锋比声音更快。
当雪亮剑尖刺穿我咽喉时,他腕间的佛珠突然迸裂,九十九颗檀木珠滚落血泊,每颗都刻着个"冤"字。这是我被囚七年间,用指甲在牢房墙壁反复刻下的字迹。
剧痛中我听见新帝仪仗的鸣锣声,那些高呼"海晏河清"的百姓不会知道,他们脚下的御道掺着我麾下三万将士的骨灰。江怀瑾剑柄镶嵌的夜明珠,正是用我副将的眼珠炼制的。
血珀开始在胸腔发烫,这是大理寺卿暗中送来的通灵之物。
我任由最后一滴心头血渗入血珀,北疆雪原的惨状顿时浮现在诏狱墙壁:那些被污蔑为叛军的将士,至死都保持着面向京城的跪姿。
"圣上有旨,萧氏一案确有蹊跷......"
传旨太监的尖叫戛然而止。
江怀瑾的袖箭洞穿他咽喉时,诏狱天窗恰好透进破晓的晨光。
本该在此时生长的"冤鼓槌"青丝,在接触到光线的刹那燃起幽蓝鬼火。
轮回刺青开始灼烧后背,这是第九十九次重演平反前夜。
前九十八次轮回的记忆如毒蛇啃噬神魂:第一次我被御赐毒酒封喉;
第三次翻案文书被江怀瑾制成纸钱;
第十五次找到的证人竟是敌国细作......
我忽然轻笑出声,震碎了心脉处最后一道封印。
当铺天盖地的黑甲卫冲进诏狱时,我故意让江怀瑾的剑锋刺得更深些。
鲜血喷溅在诏狱穹顶的《江山永固图》上,那些墨色山河逐渐褪成雪白——这才是新帝登基大典要用的素缟。
"你可知心柔真正的死因?"
我握住没入胸膛的剑刃,感觉轮回刺青开始剥离皮肉,"她不是自焚,是被先帝做成了人烛。你腰间那盏夜明灯,每夜都在燃烧她的三魂七魄。"
江怀瑾突然惨叫起来,他腕间的锁魂玉正在融化。
我借着最后气力撞向诏狱墙壁,三万六千块浸血的墙砖同时炸裂,每一块都浮现出不同的平反证据。
这些本该在历次轮回中湮灭的真相,此刻如利刃刺穿《雪罪书》的谎言。
新帝的龙辇在诏狱外倾覆时,我听见心柔在虚空中的叹息。
满天飘落的不是雪,而是百姓们昨日供奉的"海晏河清"祈愿笺。那些写着"诛奸佞"的朱砂字迹,正被我的血染成"奠"字。
轮回刺青彻底脱离躯体的刹那,我看见九十八个自己从血泊中站起。他们捧着毒酒、枷锁、火把,将江怀瑾围在中央。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诏狱天窗时,我们同时举起滴血的"冤鼓槌",敲响了三百年来从未鸣响的洗冤钟。
钟声回荡在京城那日,七十万百姓突然泪流满面。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就像不知道护城河突然泛起的银光,正是七年前被熔成银锭的将军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