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梧桐叶飘落在钢琴教室的窗台时，林栀正在弹德彪西的《月光》。

沈栖白靠在三角钢琴边，衬衫第三颗纽扣映着暮色，像坠在锁骨间的小月亮。

"第二小节转调时左手要再轻些。"

少年的手指掠过琴键，带起一串泠泠的音符，"像这样。"他俯身的瞬间，林栀闻见白衬衫领口飘来的栀子香，是他们今早在巷口老宅折的那枝。

十八岁的雨总是来得莽撞。

林栀攥着琴谱跑过紫藤长廊，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藏蓝雨伞在头顶绽开时，她看见沈栖白被雨水打湿的右肩。"说了多少次，带伞要记得用。"

少年把伞柄塞进她掌心，转身冲进雨幕。

那年沈栖白收到伯克利录取通知时，林栀正对着MIT的offer发呆。

视频通话里，少年将波士顿的雪景框进镜头："不是说要看查尔斯河的初雪吗？"

他呵出的白雾洇湿了屏幕，林栀的指尖在玻璃上描摹他冻红的耳尖。

程雪出现在他们公寓楼下的那个雪夜，带着胃药和南瓜粥。林

栀记得沈栖白疼得蜷缩在沙发上的样子，也记得程雪蹲在玄关脱雪地靴时，发梢落下的冰晶在暖气里融成水痕。

"栖白哥总忘记吃早餐。"

程雪把保温盒推过来时，林栀看见她指甲上画着音符图案的甲油，"我做了虾仁蒸饺，林栀姐要不要尝尝？"

朋友圈开始出现程雪和沈栖白并肩坐在琴凳上的照片。

林栀数着点赞列表里共同好友的名字，突然发现上次和沈栖白单独吃饭已经是三个月前。

他手机屏保不知何时换成了程雪喂流浪猫的侧影，锁屏密码却还是林栀的生日。

最痛的是在唐人街看见沈母拉着程雪挑珍珠项链。

那个曾摸着林栀头发说"小栀就是我们家小媳妇"的沈阿姨，此刻正将莹白的珠子绕过程雪纤细的脖颈："小雪皮肤白，戴这个最好看。"

暴雨倾盆的夜晚，林栀抱着琴谱跑过查尔斯河大桥。

隔着琴房的落地窗，她看见程雪踮脚为沈栖白整理衣领。

少年修长的手指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女孩发顶。月光从他们交叠的影子里漫出来，淋湿了林栀珍藏七年的春雪。

沈栖白追到公寓时，林栀正在收拾那盆栀子花。

花瓣簌簌落在她颤抖的指尖，像褪色的诺言。"戒指还你。"

她把丝绒盒子放在琴盖上，"程雪弹《月光》时，你眼睛亮得和当年教我弹琴时一样。"

波士顿最后一班地铁驶过时，林栀听见身后传来钢琴轰鸣。

沈栖白在弹他们初见时那首《春之雪》，高音区却突然掺进破碎的颤音。

她没回头，任雨水冲走左手无名指上经年累月的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