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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音绕梦

弦音绕梦

第6章:心困怒焰

楚弦逸得胜归京,铠甲上沾染的征尘还未及彻底拂去,马蹄声在朱雀大街上渐次消散时,沈音柔“背叛”之事,仍像浸了毒液的刺,深深扎在他心口。那股愤懑如附骨之蛆,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连甲胄映出的影子,都比往日黯淡几分。自那长安街头的撞见,他整个人像被一层寒霜裹住,眉眼间的凛冽愈发锋利,连往日看向朝臣时,偶尔会有的、一闪而过的温和,都彻底凝成了冰棱。

踏入朝堂,他将满心激荡的情绪,尽数化作辅政的力量。鎏金殿内,龙案前的奏折堆积如山,他负手而立,玄色官袍上的暗纹在光影里沉浮。指尖抚过竹简上的字迹,墨香混着檀香涌入鼻腔,他却半点没分心——北疆屯田之策利弊几何,他条理清晰地分析,力排众议时,声音如金石掷地,震得殿中蟠龙柱上的漆仿佛都要簌簌往下掉;江南漕运的隐忧藏在何处,他目光扫过折子上的只言片语,便能敏锐洞察,连夜拟写条陈时,烛火在案头跳了整夜,火星子溅在他官袍下摆,他竟也毫无察觉,满脑子都是如何疏浚河道、惩治贪腐,好叫江南百姓不再因漕运梗阻饿殍遍野。凭借这等卓越才能,他屡屡为圣上解政务之困,功劳簿上的朱砂笔,添了一笔又一笔。圣上望向他的眼神,倚重中多了几分赞赏,那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像冬日里难得的暖阳,可他却觉得烫;朝臣们再与他议事,不自觉放轻了声调,可这一切荣光,照不进他心底的寒潭,连衣角都暖不透。

然而,每当夜深,万籁俱寂。雕花窗棂漏进银白月光,洒在紫檀案几上,像铺了层薄雪。楚弦逸独坐书房,烛火明明暗暗,将他的轮廓映得愈发冷峻。这时,痛苦与愤恨便挣脱白日里的克制,汹涌袭来。沈家的变故是团浓重的迷雾,死死笼住他——桃花宴上初逢时,沈音柔裙角沾着的花瓣,在他眼前晃,那花瓣粉得透亮,像她笑起来时弯起的眉眼;长安街头并肩漫步,她笑指着绢花摊的鲜活模样,在耳畔响,她指尖划过那些五彩绢花,说要给青黛也带些回去,语气里全是对生活的热爱;月下定情,她眼睫上沾着的星光,和那句“愿与君共赴白头”,还烫着他的耳,那时她眸子里盛着的情意,比星光还璀璨。可转瞬间,那日撞见的画面又劈头盖脸砸来:她与陌生男子姿态亲昵,笑语晏晏,那男子的手似乎还搭在她肩上,像把利刃,直直捅进他胸腔。他猛地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泛白,骨节咯咯作响,恨自己为何这般轻信,为何没早些看透她的“真面目”。可心底深处,又有个微弱却顽固的声音呐喊,追问这一切会不会有隐情,是不是……自己错怪了她?

为探真相,他暗自遣派最得力的亲信。那些亲信,或乔装成走街串巷的货郎,木匣里摆着胭脂水粉,胭脂盒底却刻着暗记,走过一条街,就把耳朵支棱在茶楼酒肆,听的说书人讲些奇闻轶事,都要掰碎了琢磨,连说书人提到“沈家冤案”时声音里的惋惜,都要记下来回禀;或扮作云游四方的书生,背着旧书箱,在深山村落的破旧驿馆里,和守夜的老仆唠家常,连灶台边飘来的饭菜香,都要嗅一嗅是否藏着线索,老仆偶然说起“沈家小姐当年可疼人了,逢年过节总给我们这些下人们带点心”,这话便能让亲信星夜兼程赶回来,只为让楚弦逸能早一刻知晓。他们奔赴大楚每一寸土地,不放过任何一丝能揭开迷雾的线头。有时,亲信千里迢迢带回消息,说在流放之地附近,听闻沈家小姐为人坚韧,暗中查案,他的心便猛地一揪,胸腔里燃起一丝希望,像濒死的火种遇了风,能把整个心都烧得亮堂堂的。可深入查证后,往往发现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希望破灭的钝痛,便又一次重重砸下,震得他整个人都发颤,连握着笔的手都在抖,写下的字歪歪扭扭,像他此刻紊乱的心境。

在仇恨与往昔情谊的夹缝间,楚弦逸的内心日日挣扎。他恨沈音柔的“背叛”,恨她让自己的深情成了朝堂上被人隐晦议论的笑话,那些老臣私下里说“楚将军英雄一世,竟栽在儿女情长上”,这话像针,扎得他耳朵疼;可那些共同经历的美好往昔,又像藤蔓,死死缠住他的回忆,抽刀断水般难割舍。他想彻底查清沈家冤案,还沈音柔一个公道,可每靠近真相一步,又怕真相比“背叛”更残忍——若她真的负了自己,这满心期许该何处安放?无数个漫漫长夜,他望着案头未干的墨迹,望着窗外高悬的冷月,满心迷茫如这浓稠夜色,不知道何时才能拨开重重迷雾,寻得内心渴望的安宁,让这场因误会与变故掀起的汹涌波澜,彻底归于平静,让自己的 心,不再被这团怒焰炙烤得千疮百孔 。

有时,他会不自觉走到沈音柔从前住过的院落,推开门,尘埃扑簌簌落下,案几上还摆着她未绣完的荷包,针脚细密,是要绣给他的模样。窗外的海棠树影投在地上,像她从前倚在窗边等他的剪影。他站在那儿,能站到天亮,任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任回忆把心啃得生疼。府里的老仆们都小心翼翼,不敢提“沈姑娘”三个字,可他知道,他们私下里也在议论,议论将军为何还留着这空院子,议论沈姑娘到底是怎样的人。这些议论像细小的沙砾,一点点磨着他的心,可他却狠不下心去拆了这院子,仿佛拆了,就真的把她从生命里剜去了。

朝堂上的压力也与日俱增,那些嫉妒他军功与圣宠的人,开始拿“沈音柔背叛”之事做文章,弹劾他“治军不严,治家更乱”,说他连枕边人都看不透,如何能看透边疆敌情、朝堂诡谲。楚弦逸面对这些弹劾,只是冷冷一笑,他深知这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可这些言语却像盐,撒在他心底的伤口上。他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声音愈发冰冷,眼神愈发锐利,像把淬了冰的刀,把那些弹劾者的嚣张气焰砍得七零八落,可回到府中,独处时,那股无力感又会将他包围,让他觉得自己在这巨大的谜团与舆论漩涡里,渺小又孤独,仿佛再怎么挣扎,也游不出这黑暗的深渊。

他也试过借酒消愁,可醉眼朦胧间,看到的仍是沈音柔的笑靥与那“背叛”的画面交替浮现,酒入愁肠,化作更多的苦水,呛得他眼泪直流。醒来后,头痛欲裂,心也跟着疼,他便发誓再不去碰那酒坛,可下一个难眠的夜,又会忍不住伸手去摸酒壶,像个陷入恶性循环的困兽,在回忆与现实、仇恨与眷恋里,反复撕扯,不得解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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