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音绕梦

第7章：转机

沈音柔在流放之地的困境里挣扎许久，终于等来一丝曙光。

那些流放的日子，像被放进了巨大的磨盘，每日都要承受砂石碾压的疼痛。她和青黛住的小院，是流放地难得的“安身之所”，可说是“安身”，实则不过是勉强遮风挡雨的破旧院落。院墙年久失修，每逢雨夜，雨水便顺着裂缝渗进屋里，打湿墙角堆放的杂物；院里的菜畦，是她们一锄头一锄头开垦出来的，种子播下去时，连老天都吝啬给予阳光，可沈音柔偏要和命运较劲，攥着青黛的手说：“只要种子发芽，咱们的希望就断不了。” 终于，菜蔬在她们的照料下冒出了头，叶片上的绒毛都像是生命倔强的宣告。

那是个暮色沉沉的傍晚，天边的云霞被染成暗紫色，像打翻了的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压抑。她和青黛刚给小院菜畦里的菜蔬浇完水，叶片上还挂着水珠，在将熄的日光里闪着细碎的光，像是无数个渺小却不肯屈服的希望在闪烁。二人相携着往住处走，这处小院虽算不得整洁，墙皮脱落得厉害，露出内里斑驳的红砖，角落还堆着些不知来历的杂物，蛛网在梁柱间肆意蔓延，但好歹是个遮风挡雨的容身之所，比流放路上风餐露宿、被沿途村民驱赶的日子强上许多。

转过小院柴门拐角，一位身着灰布长衫的老者静静站在那儿。他身形清瘦，脊背却挺得笔直，虽穿着朴素，布料上还打着补丁，却自有一番沉静气度，像是从岁月深处走来，要诉说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没等沈音柔反应，老者便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卷油纸包裹的物件，递到她手中，声音带着几分喑哑的恳切：“姑娘，这是能洗刷你父亲冤屈的关键证物，好生收着，莫让恶人得逞。” 沈音柔望着老者布满皱纹的脸，那皱纹里像是藏着许多秘密，可还没等她开口询问，老者浑浊的眼中似有光芒闪过，又迅速黯淡下去。

言罢，也不等沈音柔多问，老者转身便走，步伐虽缓，却透着一种不容挽留的决然，很快隐没在暮色里。只余一阵晚风，卷着小院里菜蔬的清鲜气息，拂过沈音柔满是震惊的脸。那风里，似还带着老者身上淡淡的药香，沈音柔望着老者消失的方向，心中满是疑惑，却又被证物带来的冲击占满。

沈音柔抖着手展开油纸，泛黄的账册上，字迹虽因年月有些模糊，边角也被磨损得厉害，却清晰记录着当年赈灾银两的流转明细。那些曾被篡改、被歪曲的证据，在此刻一一还原，像拼图终于找到了关键的碎片。她望着账册，泪水夺眶而出，父亲蒙冤的日子里，她在这流放之地，从未放弃过申冤的希望。开荒种菜时，手上磨出的血泡破了又长；隐忍求生时，咽下过多少旁人的白眼和辱骂，只为等一个能还父亲清白的机会。如今，这份证据，就是穿透黑暗的曙光，照亮了眼前漫漫长路，哪怕这路的尽头，仍有未知的荆棘。

怀揣着这份希望与坚定，沈音柔毅然决定重返京城，为父翻案。

归途中，她与青黛风餐露宿。白日里，顶着烈日赶路，脚下的布鞋虽算完好，却也被崎岖山路磨得厉害，每走一步，脚底都传来隐隐的疼，像是大地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们前路的艰辛。到了夜晚，就找间破旧驿馆歇脚，驿馆里蚊虫肆虐，蚊帐破了好几个洞，蚊虫顺着洞钻进来，在耳边嗡嗡作响；被褥也带着股霉味，盖在身上，像是裹着一层潮湿的回忆。或干脆在荒野寻处相对平整的地方，搭个简易草棚，裹着薄毯将就一晚，夜风透过草棚的缝隙灌进来，冻得人瑟瑟发抖，可沈音柔却紧紧抱着装账册的包裹，像是抱着整个世界的希望。

可艰难的不止是恶劣的自然环境，还有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暗中算计。

有几次，住店时会遇到形迹可疑的人，深更半夜，窗外会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妄图靠近她们的房间，抢夺证物。青黛护主心切，会紧紧攥着随身的短棍，守在门边，眼睛瞪得溜圆，耳朵时刻捕捉着外面的动静，像一只警觉的小兽；沈音柔也时刻警醒，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稍有异常，便做好应对准备，手不自觉地摸向藏在身上的账册，生怕有闪失。路过小镇，也会有地痞无赖借着“罪臣之女”的由头寻衅滋事，对着她们指指点点，甚至口出恶言。“罪臣的女儿还想翻案，简直是做梦！”“看这小娘子生得标志，莫不是想靠美色攀附权贵哟！” 这些污言秽语像刀子一样扎过来，好在青黛性子泼辣，护主时半点不含糊，叉着腰骂回去：“你们这些腌臜货，再敢胡言乱语，姑奶奶的棍子可不认人！” 沈音柔也足够机敏，总能巧妙周旋，拉着青黛快速离开是非之地，一次次化险为夷，可这一路，仍走得步步惊心，每一步都像是在悬崖边缘试探。

与此同时，楚弦逸在持续调查沈家冤案的过程中，终于察觉到当年对沈音柔的误解。他派去的亲信，在流放之地附近辗转打听，带回了沈音柔这些年为父申冤、艰难求生的消息。得知真相的瞬间，愧疚如潮水般涌上楚弦逸心头，那些愤怒时说出的伤人话语，像一根根毒刺，扎在他的记忆里；那些决绝离去的背影，此刻都成了扎向自己的利刃。他自责不已，当即调动各方人脉，从京城到边疆，从官宦府邸到市井小巷，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他派出去的人，有的乔装成商人，带着货物在流放地周边村镇叫卖，实则打听沈音柔的消息；有的扮成郎中，背着药箱给沿途百姓看病，借机探寻线索。楚弦逸自己，也时常对着案头沈音柔从前用过的物件发呆，那支她用过的玉簪，还泛着温润的光，可物是人非，他恨自己为何没能早些看清真相，让她受了这么多苦。

终于，在一处小镇的客栈里，楚弦逸的亲信终于探听到沈音柔的行踪。楚弦逸得知后，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往这边赶来。他骑在马上，马蹄声急促得像是敲在心上，每一步都带着对过去的悔恨和对重逢的期待。而沈音柔与青黛，还在为前路的波折忧心，却不知，命运的丝线，正悄然将他们重新缠绕在一起，一场关于误会、救赎与真相大白的故事，即将翻开新的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