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音绕梦

第8章：重逢

沈音柔历经一路艰苦，风餐露宿、披星戴月，终于回到京城。那熟悉又陌生的城墙映入眼帘时，她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发颤，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青黛在旁，眼眶微红，望着巍峨城墙，声音带着哽咽与感慨：“小姐，咱们总算回来了，这一路的颠沛，总算没白费。” 沈音柔望着城墙上的斑驳痕迹，岁月侵蚀的裂痕里，似藏着她在流放地挣扎的日日夜夜，那些被蚊虫叮咬的痛、被人欺辱的泪，都在这城墙的沉默注视下，化作眸中复杂的光，有对申冤的期待，亦有面对未知的忐忑。这城墙，曾是她年少时看花灯、听戏文的欢乐背景，是她与楚弦逸并肩漫步、许下诺言的见证者，如今却成了承载冤屈与救赎的无声证人。

她牵着马，缓缓往城内走，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 “嗒嗒” 声响，似在叩问命运。街边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笑谈声，透着久违的烟火气，可沈音柔却无心欣赏。路过从前常去的胭脂铺，朱红漆的柜台、琉璃盏里的香粉，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她瞥见玻璃柜里一支珍珠嵌花的珠钗，恍惚想起那年上元节，楚弦逸为她簪花的情景—— 他身着月白锦袍，眉眼带笑，小心翼翼将珠花别在她鬓边，轻声说 “音柔若仙，此花相配”，彼时春风拂过，两人眼中只剩彼此。可如今，物是人非，心口猛地一揪，忙别过脸，加快脚步，生怕再多停留一刻，那些破碎的美好会将自己淹没。

那日，熙攘的街头人来人往，叫卖声、笑谈声交织成一片喧闹。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沈音柔身着素色长衫，背着简单行囊，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难掩眉眼间的坚韧。她正低头思索着如何着手查证证据，要先找哪些旧识、从哪份文书查起，与同样心急如焚寻找她的楚弦逸不期而遇。

楚弦逸这些时日，派了无数人手打听她的行踪，自己也骑着马，在京城街巷来回穿梭，马蹄都险些磨破。此刻撞见沈音柔，他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而后眼底翻涌起狂喜与愧疚，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四目相对的瞬间，往昔的爱恨情仇如潮水般翻涌。那些被误会折磨的日夜，他在朝堂强撑着处理政务，夜里却因思念与悔恨难以入眠；她在流放地开荒种菜，被人欺辱时咬碎牙往肚里咽。那些思念与痛苦交织的时光，此刻全化作眼底的波澜。楚弦逸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只觉得满心的愧疚与急切，要把自己淹没。他望着沈音柔，仿佛看到了流放地的风沙在她脸上刻下的痕迹，那眉眼间的疲惫与坚韧，心疼得几乎窒息，喉咙发紧，半天只挤出一句：“音柔，你…… 回来了。”

他眼中满是愧疚与急切，刚欲开口解释，沈音柔却别过头去。过往的伤害如影随行，她的心尚未从当年的伤痛中痊愈，那街头误会带来的绝望，仍像一根刺，扎在心底。她想起那日，自己满心欢喜要与他分享新得的琴谱，却撞见他与别的女子亲密，而后又被误解、被流放，那些黑暗的日子，是青黛陪着她一步步熬过来的。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裙角被风掀起，带着决然。楚弦逸望着沈音柔离去的背影，那背影里似有化不开的孤寂与疏离，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倾尽所能弥补曾经的过错，哪怕她一时难以原谅，也要让她看到自己的真心，重新捂热她的心。

此后，楚弦逸开始以真心为引，执着地追求沈音柔。他不再像从前那般莽撞，而是默默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沈音柔为查证父亲冤案，要潜入沈家旧宅找账册副本，那旧宅早已被封，夜里阴森森的，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他便暗中派人守在周围，那些黑衣人隐在夜色里，像无声的盾牌，确保她的安全；沈音柔在市集上因 “罪臣之女” 身份被人刁难，几个好事者围着她，嘴里嘟囔着 “罪臣家的人还敢出来晃悠” 这类不太中听的话，语气里带着几分市井的刻薄。楚弦逸远远瞧见，快步上前，不动声色地站在沈音柔身侧，那几个好事者对视一眼，识趣地闭了嘴，讪讪离去。沈音柔垂眸，没看楚弦逸，却也知晓是他解的围；每逢佳节，他会差人送上沈音柔最爱的昙花糕，糕点盒里，还静静躺着他手写的致歉信，虽简短，却满是真诚，字迹里的颤抖，藏着他难以言说的悔，“音柔，是我错了，盼你安好，盼能得你谅解” 。

他渴望能重新走进她的内心，像从前那样，听她抚琴，与她漫步，把那些被误会撕碎的美好，一点点重新拼凑起来 。

沈音柔不是感受不到他的付出，可每当面对楚弦逸，当年长安街头的画面就会刺痛她。直到有一次，她在查证证据时，陷入绝境—— 被当年陷害沈家的势力盯上，那些人在暗处使绊子，她循着线索找关键证人，却被引到一处偏僻小巷。刚踏入，几个身影从阴影里窜出，为首的人阴恻恻开口：“沈姑娘，别费劲查案了，乖乖认命吧。” 就在她以为要吃亏时，楚弦逸带着亲信及时赶到，他手持长剑，剑风扫过，逼退那些人，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却又无比坚定：“谁敢动她！” 那一刻，沈音柔心底的坚冰，悄然裂开一道缝，那些他默默守护的过往，在生死关头，化作了温暖的光，照进她冰封的心 。

后来，沈音柔在整理从流放地带回的旧物时，发现楚弦逸曾托人给她送过东西，虽因误会她从未拆看，但此刻打开，里面是她最爱的昙花糕方子，还有半幅未完成的画，画里是她在梨花树下抚琴的模样，笔触带着慌乱与急切。她望着这些，泪水悄然滑落，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的心意从未变过 。

又一日，沈音柔在茶楼听书，说到忠臣蒙冤的桥段，忍不住红了眼。楚弦逸恰好也在，默默为她添了杯热茶，茶香袅袅间，他轻声说：“音柔，我知道你心里苦，往后我陪你查案，陪你等真相大白，好不好？” 沈音柔望着杯中茶水，水面倒映着两人身影，沉默许久，终于轻轻点了点头。这一刹，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身上，像是给这段历经波折的感情，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