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的光阴,在萧若风指尖凝成了化不开的霜。
御书房的烛火夜夜燃至天明,案上堆叠的奏章蒙了层薄灰,他却只盯着那张早已泛黄的密信出神。派出去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带回的消息永远是“踪迹全无”,连她逃离时掉落的那支半旧玉簪,都成了这空旷宫殿里唯一的念想。
这日的晨光刚漫过宫墙,萧若风便已换上常服,褪去了龙袍的沉郁,却褪不去眉宇间那层积了两月的霜色。他避开了一众想要随行的侍卫,只带了贴身内侍,马车一路疾驰,停在了柳府门前。
尚未通报,门便开了。柳月立在石阶上,青衫磊落,眼底却带着几分复杂,他比谁都清楚,这位帝王此刻的焦灼,早已压过了九五之尊的体面。
萧若风她有消息了?
萧若风一步跨进门,声音里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来,连礼数都忘了顾全。
柳月侧身让他进来,庭院里竟已聚了好几人,几位师兄面色沉凝,石桌旁斜坐着两个年轻身影。
一人着月白蓝衣,眉眼带笑却藏着锐气,正是师父新收的小师弟百里东君;另一人身披正红劲装,腰悬佩剑,不用问也知是那位在大考中大放异彩、与小师弟形影不离的竹马叶鼎之。
他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为蒙冤多年的叶家翻了案。当年的血污被彻底洗刷,叶鼎之也终于能褪去隐匿的身份,堂堂正正站在日光下。
百里东君寻到他时,两人相拥大笑,一如年少时那般默契。他曾提出要封他爵位,补偿这些年的冤屈,却被他以“我叶家清白归来便足够,爵位于我如浮云”为由拒绝。
如今他在稷下学堂潜心研学,与百里东君形影不离,和几位师兄也早已熟络,学堂里偶尔能听见他与东君斗嘴的爽朗笑声,倒为这沉闷的学习氛围添了几分少年意气。
萧若风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半句寒暄都没有,径直看向柳月。
萧若风师兄,清儿……她在哪里?
柳月从袖中取出一卷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些地名与日期,他将纸摊在石桌上,指尖点向其中一行。
柳月她这两个月确实居无定所,从江南到岭南,踪迹飘忽得很。
柳月但我手下人查到,每月初三,她必会去城郊的静心庵。
萧若风静心庵?
萧若风的心猛地一跳,那是京郊一座极偏僻的小庙,他想起去年秋日,她曾提过一句,说那里的银杏叶落满石阶时,像铺了层金箔。
柳月是。
柳月抬眼看向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
柳月庵里的老尼说,有位女子每月都会去给一尊无名佛像上香,不多言不多语,上完香便走。
柳月我让人画了画像,老尼认出,正是她。
指尖抚过纸上“静心庵”三个字,指腹的薄茧蹭过纸面,竟有些发颤。两个月了,像在无边黑暗里摸爬了太久,终于抓到了一点微光。
百里东君明日便是初三。
百里东君忽然开口,笑了笑。
百里东君小师兄若是信得过,我与云哥陪你同去。
叶鼎之也点了点头。青王死了,他大仇得报,叶家也洗净了冤屈,如今,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萧若风没说话,只是将那卷纸小心折好,贴身收好。晨光穿过院中的梧桐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双曾盛满死寂的眼眸里,终于重新燃起了一点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