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次见面，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
萧若风独自坐在寝殿里，指尖抚过案上那只素白瓷瓶，那是她从前用来装安神香的，瓶身还留着浅浅的指痕。殿里的陈设一丝未动，屏风上绣着的并蒂莲还带着当年她亲手添的金线，窗台上的青瓷盆里，那株她养过的兰草早已枯成了灰，却没人敢动。
风卷着桃花从半开的窗棂溜进来，落在他发间。银丝与粉瓣缠在一起，像那年她踮脚为他簪花时，指尖不经意蹭过的温柔。
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指腹碾过那细腻的纹路，忽然想起她最后转身时，裙角扫过虫群的声响。
这一年来，天启城的桃花开了又谢，他派出去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得到的消息永远是“皇后娘娘往南去了”“在某处密林见过皇后娘娘的踪迹”，却没人能真正靠近。
她终究是不肯回头的。
就像此刻落在发间的桃花，再美，也握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顺着衣袂滑落在地，被鞋底碾成泥。殿外传来新抽的柳条被风吹动的轻响，恍惚间竟像是她当年系在廊下的风铃在摇，可伸手去抓，只有满袖的空寂。
低头看着那片被碾碎的花瓣，喉间涌上熟悉的涩意。有些债，不是说还就能还清；就像有些人，不是说等就能留住的。
三年后
暗卫传来密信，字迹潦草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笃定：‘江南桃花坞，见素衣女子倚门看花，似是皇后’。
萧若风捏着信纸的指节泛白，殿外的争执声还在继续，老臣们叩首的声响震得地砖发颤，可他眼里只剩下那行“江南桃花坞”。龙袍被他一把扯松，玉带扣崩在地上发出脆响，跨出殿门时，玄色披风扫过阶前的青苔，像一道劈开混沌的闪电。
快马加鞭一月，他站在江南小镇的青石板路上，鼻尖先于眼睛捕捉到熟悉的气息，不是天启城御花园里精心培育的名贵品种，是带着湿润泥土气的野桃花香。
推开虚掩的木门，就看见她躺在竹编躺椅上，身上盖着薄毯，脸色白得像宣纸，连唇瓣都失了血色。她似乎没听见动静，只望着漫天飘落的花瓣，眼睫轻轻颤着，像只濒死的蝴蝶。
他的脚步顿住了，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疼。他想喊她的名字，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抬手去够空中的花瓣，声音轻得像叹息。
苏清寒娘亲，你们来接我了吗？
她的指尖在空中徒劳地抓了抓，仿佛真的看到了什么，唇边竟漾开一丝极浅的笑意。
苏清寒这么多年，清儿好想你们……
话音未落，那只抬起的手猛地垂落，搭在毯边，再无动静。
风吹过满院桃花，簌簌落了她满身，像是为她盖上了一层粉色的殓衣。萧若风一步步走过去，单膝跪在她身前，颤抖着去探她的鼻息，指尖触及的皮肤凉得像冰。
萧若风清儿……
他终于喊出她的名字，声音哽咽得不成调。
萧若风我来了……你看看我……
可她再也不会看他了，那些他欠她的，想还的，终究是再也还不上了。
他伸出手，想要像当年那样为她拂去发间的花瓣，却发现自己连触碰她的勇气都快没了，只能任由那些粉色的花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落在他早已湿透的眼眶里。
院里的桃树还在落着花，像一场永远下不完的雨，将他和她，彻底隔在了两个世界。
『第四世：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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