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探着伸出手，往前摸索了几下，指尖触及的只有一片虚无。周遭的黑暗并非光线暗淡，而是彻底的、无边无际的混沌，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瞎了。
一想到往后的日子里，阳光的颜色、亲友的面容、窗外的景致，这一切都将永远从生命里抽离，自己只能做个困在黑暗里的瞎子，眼眶便猛地一热，潮湿迅速漫了上来。她死死咬着下唇，逼回即将涌出的哽咽，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
挣扎着想下床，身体却因慌乱失了准头，胳膊肘一带，床边的药碗“哐当”一声翻倒在地，温热的药汁溅湿了衣襟，也溅碎了最后一丝侥幸。
药碗碎裂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像一道惊雷劈在她心上。恐慌瞬间淹没了她，手脚并用地往后缩，后背猛地撞上冰冷的墙壁才停下，双臂紧紧环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抵御无边的黑暗与恐惧。
先前强撑的倔强轰然崩塌，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大颗大颗砸落在手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却浇不灭心底的寒意。
她以后该怎么办？看不见路，看不见人，连端碗水都做不到，难道要一辈子这样困在黑暗里，成为别人的累赘吗？
楼下的百里东君听见声响，心头一紧，几步便冲上楼梯，司空长风也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同时顿住，地上是碎裂的瓷片和泼洒的药汁，而她蜷缩在床角，瘦弱的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哭声压抑却充满了绝望，像只被遗弃在角落的幼兽，让人心头发沉。
瓷碗碎裂的声响刚落，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门轴轻转的“吱呀”声。她浑身一僵，攥着衣袖的手骤然收紧，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朝着声音来处颤声发问。
沈青禾你们是谁？这里是哪？
语气里满是戒备，像只受惊后竖起尖刺的小兽。毕竟在全然的黑暗里，任何陌生的动静都足以让人慌神。
门口的百里东君本来已经迈了半步，见状又生生顿住，目光落在她紧绷的肩头和泛白的指节上，声音放得极轻。
百里东君姑娘别怕。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怕惊扰了她。
百里东君我叫白东君，是这东归酒肆的掌柜。身旁这位是我的伙计，司空长风。
顿了顿，又补充道。
百里东君这里是柴桑城。两日前，我们在酒肆后巷发现了重伤的姑娘，便将你带了回来，请了大夫治疗。
说话时，他始终站在原地没再靠近，只悄悄给身后的司空长风递了个眼色，让他也放轻动作，别吓着人。
大堂里的烛火透过门缝照进来，在他脚边投下一片浅淡的光影，可她看不见，只能凭着声音判断他的方位，紧绷的脊背却丝毫没放松。
她侧耳听着那道温和的声音，指尖仍无意识地抠着衣料，掌心已被掐出浅浅的印子。黑暗里没有任何参照物，对方的话语虽平静，可她攥着衣角的手，还是没敢松开半分。
山林间遭遇土匪的记忆还在骨子里打转，那些人挥舞着刀棍的凶相、亲人惊恐的呼喊，让她早已习惯了对陌生人竖起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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