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站的电子钟跳至20:00整,整点报时的"滴滴"声像一把小锤敲在我太阳穴上。母亲枯瘦的手指掐进我手腕,她的瞳孔在昏暗病房里异常明亮。
"不是梦..."她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你开的那辆红色MINI,撞上的是一辆运钢筋的卡车。警察说...安全气囊没有弹开。"
我膝盖一软跪在病床前。三十五岁生日那天,我确实刚提了辆烈焰红MINI Cooper,而法医报告里最触目惊心的就是那根穿透胸腔的螺纹钢。
"妈您什么时候...?"
"去年冬至。"母亲从枕头下摸出个牛皮笔记本,封面烫金已经斑驳,"做完肺结节活检那天晚上,我梦见自己死在化疗床上,而你..."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粉红色泡沫。
我按下紧急呼叫铃,余光瞥见笔记本内页密密麻麻写满日期和事件:2007年12月22日,梦见瑾瑾大学毕业;2008年1月5日,梦见老房子拆迁...最新一页写着4月12日,画了个血红的问号。
医护人员冲进来时,我死死攥着那个笔记本。父亲满头大汗地跟在担架车后面跑,白大褂们将母亲推进电梯的瞬间,我注意到有个戴口罩的医生没跟进去,反而转身走向消防通道——他白大褂下露出深蓝色西装裤,和护士站里那个"市科协王主任"的穿着一模一样。
病房突然安静得可怕。我翻开母亲笔记的最后一页,上面用钢笔画了个奇怪的符号:∞中间被一道闪电劈开。下面潦草写着一行小字:"不要相信重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林小雨发来一串惊叹号:"快看班级群!物理老师转发的科协通知!"紧接着是一张截图,市科学技术协会红头文件标题赫然写着:《关于征集汶川地震预测方法的通告》。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前世汶川地震发生在5月12日,而现在才4月13日!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滚动的灾情通报显示:本次地震仅造成17人轻伤,震中房屋倒塌率不足5%。这与记忆中69227人死亡的惨剧天差地别。
走廊传来脚步声。我迅速把笔记本塞进书包,假装在整理输液管。进来的是个年轻护士,胸牌上写着"实习护士 陈雪",但她动作娴熟得不像实习生,调整心电监护仪时总有意无意瞟向我的书包。
"王主任让我来取样。"她突然抽出采血针,我下意识躲闪,针尖在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什么样本?"
"就是常规..."她的眼神飘向床头柜上的保温杯——那是父亲给母亲炖的虫草汤,现在杯底沉着几片可疑的黑色渣滓。前世母亲化疗时,有个护工也总在收集她的饮食样本。
我猛地站起来:"我要去手术室等我妈。"
陈雪一把按住我肩膀,力道大得惊人:"你母亲的手术推迟了。王主任说需要先做基因检测。"她的指甲陷入我的锁骨,和下午林小雨用圆珠笔戳的是同一个位置。
"基因检测不在医保范围内。"我故意提高音量,"除非是科研项目?比如'异常事件调查'?"
她触电般缩回手。我趁机冲出病房,在拐角处撞上一个穿病号服的少年。他怀里的《时间简史》掉在地上,书页摊开在"平行宇宙"章节。
"对不起..."我弯腰捡书时,注意到他手腕上有道闪电状疤痕,和母亲笔记本上的符号一模一样。少年突然抓住我手腕:"你也是'回档者'?"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父亲红着眼睛走出来。少年立刻松开手,装作普通病人慢慢走远。父亲身上有浓重的烟味,这很反常——他前世戒烟整整十年了。
"医生说要等明天专家会诊。"父亲搓着脸坐下,"瑾瑾,你跟爸说实话,茅台股票的事..."
我直接打开手机银行,把二十万转到新开的证券账户。操作时手指发抖——前世我经手上亿资金都没这么紧张。K线图上,茅台酒业今天收了一根长下影线,明显有主力护盘。
"明天一开盘就全仓买入。"我调出去年财报,"三季度经销商预付款同比增加40%,这是确定性信号。"
父亲盯着我像看陌生人:"这些词你从哪学的?"
"图书馆。"我扯了个谎,迅速转移话题,"妈有没有跟您提过...做过什么预知梦?"
父亲的表情瞬间凝固。他从内衣口袋摸出张皱巴巴的彩票——双色球第2008043期,日期是三天后。号码全是我前世随口说过的数字:02、07、10、11、23、30+08。
"你妈上周非让我买这组数。"他声音发抖,"说要是中奖了,就带你去瑞士留学..."
我胃部一阵绞痛。前世母亲临终前确实说过,她最大的遗憾是没让我见识更广阔的世界。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砸在玻璃上像无数小石子。反常的春雷——记忆中2008年四月没有这样的强对流天气。
手机又震。这次是条加密短信:「苏同学,你母亲的情况特殊。明早九点,住院部后花园见。——王」署名下方有个手绘的∞符号,但中间被改成了问号。
深夜的病区走廊空无一人。我蹲在护士站柜台下,用值班电脑搜索"汶川地震 提前",跳出的第一条结果就让我汗毛倒竖——中国地震台网发布的异常报告显示,本次地震前72小时,震中区域地下水位突然上升3米,这与板块挤压导致的水文变化完全不符。
更诡异的是相关论文:《量子退相干现象与宏观事件关联性研究》,作者署名"市科协异常物理研究所"。屏幕突然蓝屏,弹出个黑色对话框:"访问受限内容将触发追踪协议"。
我拔掉电源冲回病房,发现母亲的床位上躺着个陌生老人。护士站说陈医生临时决定转院治疗,父亲跟着救护车去了省城。病床枕头下压着张字条,是母亲歪歪扭扭的字迹:"笔记本藏好,别相信任何自称科协的人。"
凌晨三点,我蜷缩在候诊长椅上翻看母亲的笔记。中间有几页被撕掉了,残留的页脚上能看到"中本聪"和"区块链"的字样。最惊悚的是最后一页背面,用铅笔淡淡描着一幅画:三十五岁的我倒在方向盘上,挡风玻璃的裂纹组成了一个完美的∞。
暴雨停歇时,我在医院便利店买了本《比特币白皮书详解》。收银员找零的硬币上,有人用指甲刻了个小小的闪电符号。走出便利店,晨光中那个神秘少年站在银杏树下,他病号服口袋里露出半截青铜手链——和车祸现场闪过的一模一样。
"你母亲不是普通'回档者'。"他递给我一张磁卡,"明天下午三点,市图书馆古籍部。带上笔记本和..."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广播打断:"急诊科999,胸外科患者家属请速到急诊科!"我拔腿就跑,磁卡上烫金的∞符号在朝阳下像团燃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