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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如果秋天还记得

贺片琪坐在房间的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支笔,面前放着一个崭新的笔记本。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照亮了笔记本上“日记”两个字。自从被父亲关在房间里,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里,他没有出过房门一步,每天只能靠着窗户,看着外面的天空,思念着刘宇轩。

父亲每天只会送一次饭,放下饭菜就走,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母亲偶尔会来敲门,劝他“好好反省”,劝他“忘了刘宇轩,重新开始”,可他每次都只是沉默,或者干脆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听母亲的话。他知道,父母是为了他好,可他们所谓的“好”,却是要他放弃自己最珍视的感情,放弃那个他深爱着的人。

“刘宇轩,你现在在哪里?你过得好不好?” 贺片琪对着笔记本,轻声呢喃着。他拿起笔,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没有落下。他有太多话想对刘宇轩说,有太多回忆想写下来,可一想到那些美好的时光,想到他们现在的分离,他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打湿了笔记本的纸页。

他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终于写下了第一行字:“2024年X月X日,阴。今天是我被关在房间里的第三天,我好想你,宇轩。”

写下这行字后,贺片琪仿佛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那些和刘宇轩在一起的时光,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想起高一那年的篮球赛,他们班和隔壁班比赛,比分一直咬得很紧。最后一分钟,他们班还落后两分,球传到了贺片琪手里,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就在这时,刘宇轩跑到他身边,对着他喊:“片琪,别怕,投!我相信你!” 贺片琪看着刘宇轩坚定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起跳,投篮,球进了!全场欢呼起来,刘宇轩兴奋地冲过来,把他抱了起来,转了好几个圈。那时的刘宇轩,笑容灿烂,眼睛里像是有星星,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

“记得吗,宇轩?那次篮球赛,你还说我是我们班的‘救世主’呢。” 贺片琪一边写,一边笑着流泪,“你不知道,听到你说相信我的时候,我有多开心。那一刻,我觉得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我,只要你相信我,就够了。”

他又想起高二的期末比赛,那是一场全科知识竞赛,他们俩组成了一个小队,一起报名参加。为了比赛,他们每天放学后都会留在教室里复习,直到学校关门。贺片琪的数学不好,刘宇轩就耐心地给他讲题,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听懂为止。贺片琪的英语比刘宇轩好,就帮刘宇轩背单词,练口语。

有一次,他们复习到很晚,外面下起了大雨,刘宇轩把自己的伞让给了他,说“我家离学校近,跑回去就行”。可贺片琪知道,刘宇轩家离学校并不近,他执意要和刘宇轩一起打伞回去。两个人挤在一把小小的伞下,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肩膀,可他们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很温暖。

比赛那天,他们发挥得很好,最后拿到了全校第二名的好成绩。站在领奖台上,刘宇轩把奖牌挂在了他的脖子上,笑着说“片琪,你真棒,这都是你的功劳”。贺片琪看着刘宇轩,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他觉得,只要能和刘宇轩在一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快乐的。

“宇轩,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复习的那些日子吗?” 贺片琪在日记里写道,“每天晚上,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灯光很暗,可我却觉得很安心。因为有你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那次比赛,虽然只拿到了第二名,可我觉得比拿第一名还开心,因为那是我们一起努力的结果。”

他写了很久,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成为同桌,到一起打篮球,一起参加比赛,一起度过的每一天,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把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回忆,都写进了日记里。日记本渐渐被写满了一页又一页,纸页上沾满了他的泪水,也充满了他对刘宇轩的爱。

“宇轩,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离开我的。” 贺片琪写道,“我知道叔叔阿姨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所以才把你送出国。可是宇轩,我会等你的,不管等多久,我都会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去打篮球,再一起参加比赛,再一起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宇轩,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你回来。”

写完最后一句话,贺片琪合上笔记本,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里,锁了起来。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月亮,月亮很圆,很亮。他想起以前,他和刘宇轩一起在月下散步,刘宇轩说“片琪,你看,月亮代表我的心,我对你的爱,就像月亮一样,永远不会变”。

“宇轩,我对你的爱,也永远不会变。” 贺片琪对着月亮,轻声说,“我等你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刘宇轩在芬芳书院的生活,越来越压抑。每天除了晨跑、思想教育课、体力训练,还有所谓的“矫正治疗”——也就是服用一些不知名的药物,以及接受“心理辅导”。

那些药物,吃了之后会让人头晕、恶心,浑身无力,甚至会影响睡眠。刘宇轩每次服用药物时,都会偷偷把药藏在舌头下面,等管理员不注意的时候,再吐到厕所里。他知道,这些药物对身体不好,而且他也不需要什么“矫正治疗”,他的感情没有错,他不需要被“改正”。

可还是有一次,他被赵管理员发现了。那天,他刚把药吐到厕所里,就被正好进来的赵管理员抓了个正着。

“好啊!你竟敢偷偷吐药!” 赵管理员气得满脸通红,一把抓住刘宇轩的胳膊,把他拖到了禁闭室。

禁闭室是一个狭小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暗的灯泡,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赵管理员把刘宇轩推到地上,锁上了门。

“好好在这里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愿意吃药了,再出来!” 赵管理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威胁。

刘宇轩坐在冰冷的地上,黑暗和孤独包裹着他。他想起贺片琪,想起贺片琪对他说过的话,“宇轩,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要一起面对,不要放弃”。是啊,他不能放弃,他要坚持下去,为了贺片琪,也为了自己。

他在禁闭室里待了整整一天,没有水,没有饭。饥饿和口渴折磨着他,可他却一点都不后悔。他知道,只要他不放弃,就还有希望。

第二天,赵管理员打开了禁闭室的门,看到刘宇轩还是一脸倔强的样子,气得想动手打他,可最后还是忍住了。“算你有种!但我告诉你,在这里,你早晚要服软!” 赵管理员狠狠地说。

刘宇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出了禁闭室。回到房间,丁鑫看到他脸色苍白,连忙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水。“你没事吧?赵管理员没对你怎么样吧?” 丁鑫担心地问。

“我没事。” 刘宇轩接过水杯

“我没事。”刘宇轩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才稍微缓解了喉咙里的干涩。他仰头灌下大半杯水,水流顺着嘴角淌到脖颈,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丁鑫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后背隐约透出的淤青——那是昨天被赵管理员拖拽时蹭到的,忍不住叹了口气:“赵管理员就是这样,只要不顺着他,就往死里折腾。上次有个叫陈默的,因为不肯在‘矫正承诺书’上签字,被他关了三天禁闭,出来的时候连站都站不稳。”

刘宇轩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想起昨天在禁闭室里,赵管理员隔着门喊的那些话——“你以为你能犟到什么时候?你爸把你送过来,就是要让你改好,你要是一直这样,这辈子都别想出去!” 他知道父亲是铁了心要“纠正”他,可他心里的念头却越来越坚定:他没错,错的是这个把“爱”当成“病”的地方,错的是那些用暴力否定别人真心的人。

下午的“心理辅导”课,刘宇轩又一次和“辅导老师”起了冲突。辅导老师是个梳着油头的中年男人,姓周,总喜欢拿着个笔记本,一边记录一边用诱导的语气问:“刘宇轩,你想想,你和贺片琪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总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是不是会因为别人的眼光感到自卑?这其实就是你潜意识里知道自己‘错了’的表现……”

“我没有错。”刘宇轩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我不觉得自卑,也不觉得和别人不一样。”

周老师的笔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你这是还没认清自己的问题。这样吧,今天的辅导作业,你写一篇五千字的‘反思报告’,说说你和贺片琪的‘错误经历’,再谈谈你以后要怎么‘改正’。明天早上必须交上来,写不完,就去操场跑二十圈。”

刘宇轩攥着衣角,没有应声。他知道,这所谓的“反思报告”,不过是要他亲手否定自己和贺片琪的感情,可那些回忆里的温暖,怎么能被当成“错误”来写?

回到房间,丁鑫见他坐在桌前发呆,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我猜你肯定不想写那破报告,给你个法子——上次我就是抄的这个模板,把名字改改,凑够字数就行。周老师根本不仔细看,只要你态度‘诚恳’,他就不会为难你。”

纸上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开头写着“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性倾向偏差是一种病态……”,后面全是些贬低自己、迎合“矫正”理念的话。刘宇轩看着那些字,胃里一阵翻涌,他把纸推了回去:“谢谢,但我不想写这个。”

丁鑫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摇摇头:“我就知道你不会妥协。也是,要是能轻易低头,咱们也不会被送到这里来了。” 他顿了顿,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铁皮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几颗用糖纸包着的薄荷糖,“这个给你,上次我家人来看我时偷偷塞的,含一颗能提神,晚上写东西不至于太困。”

刘宇轩接过薄荷糖,糖纸在指尖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想起以前贺片琪总喜欢在口袋里装薄荷糖,每次他打球累了,贺片琪就会递过来一颗,说“含着这个,立马就不渴了”。那时的薄荷糖是甜的,带着阳光的味道,可现在这颗放在嘴里,却只剩下满嘴的苦涩。

那天晚上,刘宇轩在桌前坐了整整一夜。他没有写周老师要的“反思报告”,而是在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贺片琪的名字,写着他们一起经历的小事——写贺片琪第一次打篮球时摔破了膝盖,却笑着说“没事,男子汉不怕疼”;写他们一起在晚自习后偷偷去操场看星星,贺片琪说“宇轩,以后我们要一起去看真正的星空,比这里的亮一百倍”;写贺片琪生日那天,他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了个篮球,贺片琪抱着篮球哭了,说“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天快亮的时候,他把那张纸折成小小的方块,塞进了衣领里,紧紧贴在胸口。那里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就像他对贺片琪的思念,从未停止过。

第二天早上,周老师看到刘宇轩交上来的“空白报告”,气得脸色铁青,当即把他带到了赵管理员面前。赵管理员拿起那几张写满回忆的纸,看了几眼就揉成了一团,狠狠砸在刘宇轩脸上:“好啊!你还敢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来禁闭室还没让你长记性!”

他抬手就要打,丁鑫突然冲了过来,挡在刘宇轩面前:“赵管理员,他只是一时糊涂,我帮他写报告,您别罚他了!”

赵管理员甩开丁鑫的手,力道之大让丁鑫踉跄着撞到墙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既然你们这么‘团结’,那今天就一起罚!刘宇轩跑二十圈,丁鑫跑十五圈,跑不完不许吃饭!”

操场上的风很大,卷起地上的沙尘,迷得人睁不开眼。刘宇轩跑在前面,后背的淤青被汗水浸湿,疼得他每跑一步都像针扎一样。丁鑫跟在他后面,一边跑一边喘气:“刘宇轩,你傻不傻……明明抄个模板就能过去,非要跟他们对着干……”

刘宇轩没有回头,只是咬着牙加快了脚步。他知道自己傻,可他不能妥协——如果连自己的感情都要否定,那他和行尸走肉还有什么区别?他跑过操场的铁丝网,看着外面偶尔掠过的飞鸟,突然想起贺片琪说过“宇轩,我们以后要像鸟一样,飞到没有烦恼的地方去”。那时他还笑着说“好”,可现在,他连飞出这道铁丝网的力气都没有。

二十圈跑完时,刘宇轩已经快虚脱了。他扶着操场边的栏杆,弯着腰大口喘气,喉咙里又干又疼,像是要冒火。赵管理员走过来,踢了踢他的腿:“下次还敢不敢犟?”

刘宇轩抬起头,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我没错,我不会改。”

赵管理员气得脸色通红,扬起手就要打,却被突然赶来的院长拦住了。院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平时很少露面,此刻却皱着眉对赵管理员说:“别动手,他父亲昨天还打电话问情况,要是让他知道你这么对他儿子,咱们书院就麻烦了。”

赵管理员悻悻地放下手,狠狠瞪了刘宇轩一眼,转身走了。院长看着刘宇轩,叹了口气:“刘宇轩,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这里的规矩你得遵守。你爸也是为了你好,你别太犟了。”

刘宇轩没有说话,只是扶着栏杆慢慢站直身体。他知道,院长和赵管理员一样,都觉得他“病了”,可他心里清楚,他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正常”——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一个和他性别相同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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