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龙的鼓声由远及近，家家户户开始炸年货，烟火气越来越浓，我才意识到新的一年要来了。

奶奶不知道说了多少年"这是最后一次给红包了啊，明年就不给了"，我和弟弟依旧厚着脸皮揣进兜里。

年夜饭后大人们渐渐都去睡觉，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弟弟打着哈欠看着春晚。

"今晚有烟花表演你知道吗？"是江澎樾。

"不知道啊，没听说。"

"好吧，你现在在家吗？"

"不在，我们都在我爷爷家。"

"好。今晚真的有烟花表演，我没骗你，你现在看外面。"

我怎么没听说过，肯定是骗我。"好。"但我还是走向阳台看向外面。

"往下看。"

是江澎樾!

他弯腰点燃烟花又跑开。火红的尾巴燃尽是灰蒙蒙的烟中透出的玉树琼花的世界。还有站在烟花下笑得得意的江澎樾。

我穿上外套冲下去找他。

"姐，你去哪?"

"倒垃圾。"我回答的心不在焉。

"怎么下楼了啊"，他有些惊讶却笑着快步向我走来。"好冰!"又自然地牵着我的手。

胸腔内的"咚咚"声在警告我，但我还是舍不得收手。

"你怎么来了？"

"想对你说不迟到的新年快乐。"

烟花下他的笑真的让我有些晃眼。

"那你怎么知道我爷爷奶奶家，而且你怎么做到前一分钟问我在哪，立马就赶到的?"

"秘密。"他又变成那副欠揍的样子。"你怎么穿这么点就下楼了啊？冷不冷啊？你是不是傻?"他说着握着我的手装进他的口袋里。

我又开始紧张，"没有，还好，不冷……"我低着头，怕他看到我脸上的酡红。

"我的礼物送我了，你上去吧，别感冒了。"

"好，拜拜。"

"嗯，拜拜。"

我低着头快步走上楼，好像听到了身后江澎樾的轻笑声。

"不是丢垃圾吗？怎么还不带垃圾呢？"

这个周成言!

"怎么这一会儿还把脸冻这么红?"

这小子肯定看到了，不然不会笑得一脸奸诈。

"一米八左右，比我矮一点，也还行……"

"闭嘴!周成言!"我有点恼羞成怒。"我去睡觉了。"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没事的，姐，我不会告诉舅舅的。"周成言还在门后说着。

我躺在床上。窗外银闪闪又黑茫茫的，雪粒子在黑夜和还没散尽的烟雾里落的更起劲，只是月色暴露了它的行踪。

我的秘密好像在这月色下好像也无处可藏。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回忆江澎樾手心和口袋的温度，很暖。我突然意识到什么，伸手摸向床边外套的口袋。

真的有东西!

一个方方的盒子。

我拉开窗帘在月光下打开。是一条雪花吊坠的项链。

碎钻在月光下更晃眼，我伸手去摸又连忙关上，不可思议又忍不住窃喜。

"起了吗？"一睁眼就收到江澎樾的信息，昨晚的一切好像是我做的一场梦。"外面下了好大的雪。"

"姐，下雪了!别睡了!"门外周成言也在喊。

"好。"

像我们这样的南方小城下雪总是难得的，最多不过几粒雪籽算是迎合了冬天。

我拉开窗帘，雾蒙蒙的白花花一片，隐约看见白点往下落。

没过一会儿就有亲戚来拜年，客厅逐渐热闹起来。聊天声、电视声、小孩子跑来跑去的嬉笑声混成一团，我忙着倒茶切菜，周成言负责社交。

我锤了锤发酸的腰，感到轮休的不值。不知道江澎樾现在在干什么?

感觉年纪越大越不想过年，过年意味着一年的结束，不得不直面这一年的碌碌无为、毫无进展。

我决定逃跑。

"妈，医院有急事，我下午得赶过去。"

"好，你忙你的。初一叫你回去肯定不是小事。"

"你在哪?"我低头给江澎樾发了条消息。

"医院呗，我妈刚刚还抱怨不能回家。"

"好，我下午给你点个外卖。"

我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这么好?"

"新年礼物嘛。"

初一下午的路上人很少，只有稀疏几个拜完年回家的人，我举着伞，找江澎樾的"外卖"。

"外卖到门口了，你出来拿一下。"

"这么快。"

几乎是刚收到消息门就开了。

"你……你怎么来了"

江澎樾愣在原地。

"送外卖啊。"

我笑着对江澎樾说。

他脸上的震惊比我们重逢时还多。

"怎么了，不欢迎?"语气中是我自己没察觉的依赖。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要不要进去，我妈见到你会很高兴的。"

"这……还是还是不用吧。"

"没事的，我妈人很好的，你又不是没见过。"

"还是……"

"没事的。"

江澎樾说的没错，我确实常常见他妈妈，但是，那是以护士的角色，我实在不知道这次是以什么角色?

病床上躺着的女人戴着针织帽，脸色是因为病气染上的苍白，和江澎樾相像的脸上带着微笑，不难看出是个和善的人。床旁椅上坐着的男士面色有些沧桑但能看出涵养。

"叔叔阿姨好。"

我真没想到和江澎樾爸妈第一次正式见面是这种场景。

两手空空，神色慌张。

"我是方芃嘉，江澎樾的……高中同学。"

是不加工作的自我介绍，有些不知缘由的害羞。

"我知道的，小嘉是护士长，很厉害的，打针又不疼又有文化。"看得出来阿姨也有些莫名的紧张。

"妈，你紧张什么?"江澎樾在一旁看热闹，笑得欠揍，叔叔也低着头，在笑。

"你们俩再笑!"阿姨佯装打江澎樾。

看得出生病前一家人的幸福。

简单的寒暄问候因为我的紧张变得难熬。江澎樾只是在一旁偷笑，想揍他。

"说真的，我爸妈见到你真的很高兴。其实我妈生病后我们家很久没这么轻松了。"江澎樾送我回家的路上说到，夕阳透过树叶照在他的脸上，有些斑驳。"今年过年真的是特别!"他又突然感叹。

我也这么觉得，江澎樾。

很庆幸能意料之外的与你重逢。

我深吸一口气，"江澎樾，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