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除了马车颠簸出的声音，和马鞭拍起清脆的声音，马车内寂静又尴尬。
久久……
“无楠生了病，还望你去燕家劝劝。”
燕寤䥯倏然开口，将一旁正扣剑柄上云纹的影复唤回神，可思绪有些杂乱。
燕无楠生病？现在看来好罕见。
每次燕无楠在他面前活蹦乱跳、气色极好，影复自己都忘了燕无楠儿时是个小脆骨，长大了身子不应该比儿时好多了吗？
马车内又寂静了会儿，一道狐疑而又轻蔑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在燕寤䥯身上。
“？”燕寤䥯别过头，恰好与斜视瞅他的影复撞上视线，影复瞬速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掀开车帘一角。
“有事？”
“不不不，没有。”
在影复眼中的燕寤䥯，印象坏的不行。但谈默契上，非厌冶梅与燕清泩谈论婚事，两人一致不想让亲亲阿姐嫁去北陵如此极寒之地/燕氏最受宠的宝宝阿弟入赘厌家。
一直僵持到燕家侧门。
燕寤䥯对影复又摧又推，刚到门口，便闻屋内燕无恙无可奈何的叹息声。
“还不快收拾？”
话音刚落不久，那两扇门被推开，一个仆人端着竹制簸箕，里面还有被摔的四分五裂的瓷碗，那仆人斗胆抬头瞧着掩在门口的人，吓得跪倒在地。
守在床边的燕无恙拿着湿手帕敷在燕无楠的额头，垂放的双层床帷被燕无恙的身子顶开大块缝隙，一只素手凝霜的手被重塞回被褥里，随后向门口看去，嗓音带着倦意的开口：“父亲...”
燕无恙注意到燕寤䥯一旁的人，眼神像是在看救星般，闪过一丝生机。
在燕寤䥯吩咐下，屋内只留下影复，手中还端着托盘，托盘上还放置着重新熬制的汤药。
屋内药味很重，小阿肆若是来此，恐怕会退出二里地。
影复走到床边，松木地板上还残留未干的药汁，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桌上，轻撩床帷。
就见燕无楠因病情而蜷缩在被褥中，胸膛随着微弱的气息微微起伏，紧闭双眸，双眉紧蹙，伸手一探，那苍白的脸却烫的惊人，如炭火一般。
影复准备将那湿帕子再放进水盆中，再拧一拧，再放回燕无楠额头，可刚触那湿帕子，却发现湿帕子竟被捂待热了许多。
影复的眉头不禁凑得更紧，手上的动作加快，拧完帕子正要敷上，就对上急迫聚焦的双眸，可燕无楠始终看不清，手已无力抬起推开逐渐逼近的湿帕干。
燕无楠只能艰辛的从候中挤出，挤出口中时又变得有气无力，轻飘飘的：“滚……”
“滚？我又不是珠子，滚的不成相。”
影复将湿帕子敷在燕无楠的额头，无视燕无楠略带惊奇的目光。
接下来燕无楠乖得可怕，影复觉得可以顺利喂他喝药，再弄睡着，然后自己溜走。
可将人扶起，让燕无楠背靠着床头，影复拿起瓷勺舀出药汤，递到燕无楠唇上时，燕无楠却迟迟不启唇咽下，反而蹙眉微眯着眼盯着影复。影复被盯着发毛，将瓷勺微微倾向那紧抿的唇。
苦涩的药味入侵燕无楠的囗腔，燕无楠的眉头松开，脑袋轻轻一甩，敷在额头有些热的帕子被甩到一边，抗议般无力摊到影复怀里，滚烫的肌肤贴着影复的脖颈，微弱的气息也喷洒在那处，原本乖顺的垂在额前的发丝却给旁人带来一丝痒意。
影复眼睁睁看着瓷勺里的药汤洒落在玄色寝衣上，玄色衣裳深了一块，万般无奈的看着微壮的身子挤进怀中。
好似确认面前人是某人……
“儿时生病粘着我，如今还粘？我身子都盛不下你。”影复将瓷勺放回瓷碗，单手拍着燕无楠的脊背：“那便靠会儿，但必须乖乖吃药汤。”
话音刚落，影复便感受到腰间被双臂轻轻缠住，脖颈处又长长舒出一口气，像做了十分吃力的动作。
脖颈处的脑袋拱了拱，像摊烂泥般贴在影复身上，燕无楠声音嘶哑：“你不在青云城，你怎么……”
“被你父亲掳过来的。”影复顿了顿，故作抱怨：“正巡逻呢。”
影复放在燕无楠肩上的手攥了攥，微不可察的双指相抠。
说谎……
燕无楠觉得头更昏、更疼，环在影复腰上的手一会儿紧，一会儿松。
“药……”
“嗯？”
燕无楠的声音有些小，影复不得不凑进。
“药...”
影复赶忙将人从怀中扶到床头，端起冒着袅袅上升的热气的药汤。
药汤很快喝光到底，燕无楠埋在被褥下的手默默攥紧和田玉制的玉环。
“我会和父亲说，不会再让你来。”
“方才见到我跟救世主似的，眼下又不让我来？”
“你不忙……？”
“骗你的，我是闲的在四处溜达被掳走的，青云王治理的挺好……”
影复正絮絮叨叨着，燕无楠早在听见"青云王"三字，如应激般，剧烈地咳嗽，喉间都涌上一丝腥味。
影复咽下夸奖左哉应的话，轻拍燕无楠的脊背，轻声询问：“哪不舒服？”
“……”燕无楠侧目瞥了影复一眼，冷哼一声，虚弱地微阖着眼：“别提他...”
“？为……”何？
影复刚发出一字的声调，下颔迎来炙热又柔软的触感，影复眸子猛缩，身子下意识猛地向后靠，却不料靠了个空，重重摔在地板上。
影复却意外的很快平静下来，揉了揉摔疼的地方，站起身将蜷着身子瘫在榻上的燕无楠扶着平躺，抓起被褥一角掖了掖。
将床帷拉过时，燕无楠还直勾勾看着他。
影复有些无措的摸了摸被吻的下颌，慌乱捧着瓷碗向外走去，瓷碗中的瓷勺因动作相撞，发出声音。
一打开门，就一头闷在听闻声响来的燕寤䥯的下巴。
燕寤䥯蹙着眉，怀里塞了个瓷碗，一脸诧异的看着捂着额头跑的影复。
远在西南，临近黄昏，枯树嶙峋，藤蔓垂挂。一间破败的木屋歪斜在荒草之中，还有被烧灼的痕迹，还有轻微的抽泣声。
一个士兵怀中抱着十岁小姑娘，小姑娘脸上灰烟瘴气，清早爹爹梳的小辫儿也散乱着，冲着破败的木屋抽噎的喊着爹爹。
“王爷怎么说？”抱着小姑娘的士兵问。
“说是让你照顾着。”
“我也不会哄孩子啊……”说着，怀中的小姑娘抽烟的更厉害，士兵哎呦不断：“你爹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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