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有余,于焉逐渐适应了自己的新躯体。
景钰也在一道道圣旨的传唤下将要启程回京。
即便是一个疯子也无法使多疑的二皇子放心。
景钰浅酌了一口热茶,听到手下的汇报轻笑一声,嘲讽之意不加掩藏。
“既然如此,也是时候送她与旧人相见了。”
景钰无声转动着手上白玉的茶盏,深色的茶水倒影着他若有所思的侧脸。
良久,他抬眸向某个方向看去,对上了一双纯粹的眼眸。
张了张嘴,景钰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轻放下茶盏,避开了对方看过来的视线。
于焉看到对方躲开的视线,主动推开虚掩着的门走了出去。
“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景钰轻笑一声,习惯性地想要去拉于焉的手。
手指将要碰到对方前,于焉收回手,坐在景钰一旁的凳子上,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偷听,怎么知道原来我在你的计划里这么重要。”
于焉连喝了两盏茶,淡淡的茶水的苦涩冲淡了那一点不知为何的酸涩,让于焉不至于在景钰面前露出狼狈的那一面,再抬眼时,一双明媚双眸里只有一片冷淡。
景钰无声注视着于焉的动作,却避开了她看过来的眼神,只是抬手又替她斟了一盏茶。
“再喝点吧,我珍藏的茶叶,等去了外面,就喝不到了。”
于焉垂眸,看着小小的茶杯里泛起点点波澜,又很快恢复平静。
“算了吧,我又不会品茶,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说完,没再去接景钰递过来的茶盏,而是起身离开,这次,再不回头看景钰一眼。
景钰收回手,等到于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缓缓抬起于焉喝过的茶盏,沿着那个似有若无的唇印,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
三日后。
三皇子一行人声势浩大地从行宫返回皇宫,随从众多,浩浩荡荡。
这位三皇子,即便疯魔了,依旧备受圣宠,或者说圣宠更甚从前。
很快,老皇帝召见了景钰,于焉跟着景钰一行人住到了皇宫里,对外的身份只是一个侍女,完全不引人注意,毕竟,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小的侍女。
阿晓跟在于焉身边,只是变得沉默许多,看着于焉的时候,多了些欲言又止,但于焉注意不到这些,即便注意到了,也无心去探寻她的欲言又止里藏了些什么。
老皇帝卧病在床,早就不顶用了,没死,只是还差一个合适的时机。
景钰见完了床榻上的老皇帝,马不停蹄地又要去见二皇子。
这天,于焉早早地起床,简单梳洗一番就要和景钰一同出宫,要去二皇子的府邸。
二皇子早年心狠手辣,阴毒的名声深入人心,如今兄弟杀的差不多了,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大权在握了,想要给自己留个好名声,在宫外给自己置办了个朴素的宅子,远离了皇宫,还时时“请”剩余的几个皇子登门拜访,巩固他们的“手足之情”。
于焉和其他侍女一起,跟在景钰的车架旁,随着一众仆从浩浩荡荡地往二皇子的府邸处赶。
二皇子景瞿炎与景钰同父异母,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在景钰没有疯魔之前,两人关系尚且算是融洽,即便只是表面。
只是自从景钰修道不成,“疯魔”以后,景瞿炎就连演戏也不肯了。
所以,景钰此次前往,本就是注定艰难。
于焉对这些只是略有耳闻,但终归和她关系不大,她只需要扮演一个侍女就好。
景钰随着侍从去见二皇子景瞿炎,于焉就和其他侍从一起留在了府中等待。
而阿晓作为景钰的贴身侍女,随着景钰一同进去见二皇子。
于焉低着头,站在烈日下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即便站着,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景钰一行人走了出来。
只是景钰看起来状态并不好,脸色苍白地吓人,阿晓在一旁扶着他,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地出来他非常地虚弱。
于焉想要上前,却又及时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只是规矩地站着,看着阿晓扶着景钰上了马车。
似有所感,于焉抬头,向着院内看去,不远不近处,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身形挺拔,一双眼睛却锐利异常,正看着他们,或者说,看着一瘸一拐的景钰。
几乎在瞬间,于焉确定了那就是二皇子,她匆忙收回视线,低下头来,跟着转身的仆从,匆匆离开。
之后景钰又去了几次二皇子府,每一次都会带上于焉。
于焉也终于从阿晓口中知道了一些事情。
比如景钰之所以每次从景瞿炎府上离开都会带伤就是二皇子的手笔。
打着为他治病的名头,其实只是单纯的折磨他。
他们的积怨,由来已久。
然而其中细节,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这天,于焉随侍着到了二皇子府上,只是这一次,随景钰一同进去的,变成了她。
这也是于焉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景瞿炎。
和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他显得格外温和,若是不了解内情的一般人,看到他,一定会被他的表象迷惑,只会觉得,他是一个温和儒雅的贵公子。
这也确实是于焉的初印象。
景瞿炎只是坐在那,但视线却几次似有若无地落在于焉的身上,准确地说,是她的脸上。
景瞿炎吩咐了一声,景钰就被带进内院,进行“治疗”,而于焉则和其他人一起,留在了院外。
于焉侯在门外,闻得到院中浓郁苦涩的药味,进进出出的几个仆从不时端出一盆盆血水,看得于焉心头一凉又一凉。
良久,一个侍女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扫视一圈后视线落在于焉身上。
“你是三殿下的贴身侍从吧,去拿药。”
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于焉微怔,这件事阿晓并没有和自己说过,但是一时拿不准是忘记了还是有别的原因,于焉皱了皱眉,又很快松开。
上前一步,拉着侍女的手,放缓了声音询问。
“姐姐有所不知,我只是个新人,三皇子要拿什么药?想是漏了些什么,烦请姐姐给个提示。”
侍女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推开于焉的手,下一秒,一个巴掌就这么带着风声落到了于焉的脸上。
于焉感觉到脸侧刺痛,随后就是一身嗡鸣,还没等她做出反应,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侍从已经架着她跪了下来。
“废物。”
一声狠厉的呵斥在头上响起,于焉脸侧刺痛,却也明白过来,哪里有什么药,不过是一个发难的借口。
大概是故意的,景钰尚且可以随意对待,他身边的侍从跟着他也注定要受些苦。
于焉低下头来,但也知道不能任由他们折辱,不然,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越发变本加厉,刚想要说话,一双黑色的靴子就这么闯入了视线。
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指抬起了于焉的下巴,力道不大,于焉猜到了眼前人的身份,因此也顺从多方的力道,抬起了头来,对上了一双墨黑的眼眸。
景瞿炎眯了眯眼打量了于焉片刻,随后,似是轻笑了一声,眼里嘲讽之色一闪而过,随后,又被他掩下。
他挥了挥手,让一旁的侍从退下,这才来得及处理于焉。
“你叫什么名字。”
景瞿炎俯视着于焉,这个角度,他眼里的凉薄一清二楚。
于焉不闪不避,稳稳地说出来那个早就熟记于心的名字。
“奴婢…紫鸢”
景瞿炎眼里没什么波澜,唇角却勾了勾,抬手摩挲了一下于焉的唇角,语气没什么起伏。
“可惜了。”
于焉想要追问可惜什么,但景瞿炎却收回了手,从她身旁走过。
“把她留下。”
淡淡的吩咐从身后飘来,于焉心头一窒,随后两旁的侍卫没给她时间震惊,将她拉了起来。
甚至不需要通知三皇子,于焉这个贴身侍女就这样被“留”在了二皇子的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