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刺鼻的气味里,林夕的橡胶手套正在渗血。不是她的血——手术台上男人的后背汩汩冒着血泡,子弹卡在第三根肋骨与脊椎的夹角,稍有不慎就会击穿肺动脉。
"血压80/50,血氧89!"护士的声音像绷紧的弦。
无影灯在男人苍白的皮肤上投下冷光,林夕的镊子突然顿住。子弹周围的皮肤上,暗红色的樱花纹身正在渗血,五片花瓣被疤痕撕裂成残破的形状。
记忆像手术刀般精准刺入脑海。三年前同样的雨夜,同样的樱花纹身,同样沉默着不肯打麻药的男人。她下意识看向监护仪,心率120,可他连睫毛都没颤动分毫。
"林医生?"
器械护士的催促让她回神。镊子夹住变形的弹头时,男人突然睁开眼。漆黑的瞳孔映着无影灯的光,像暴风雨夜的海面泛起碎银般的浪。
"别碰..."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樱花。"
林夕手一抖,弹头掉进不锈钢托盘,发出清脆的响。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男人又陷入昏迷,冷汗顺着深邃的眉骨滑进鬓角。
---
监护仪的滴答声成了夜班背景音。林夕推开病房门时,晨光正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男人脸上划出淡金色的条纹。他的睫毛在眼睑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右手食指无意识摩挲着被角——和三年前一模一样的习惯。
"换药。"她故意把推车撞出响声。
男人转过头,晨光突然变得刺眼。林夕看着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伤疤,棉签上的碘伏差点戳进自己手心。真的是他,那道疤还是她亲手缝的。
沈铎的目光在她胸牌上停留了五秒,"林医生。"低沉的嗓音像砂纸擦过丝绸,"这次要缝几针?"
推车上的器械叮当作响。林夕掀开被子的手在发抖,绷带下新鲜的缝合线像蜈蚣趴在樱花纹身上。这朵樱花比三年前更残破了,新伤叠着旧疤,最长的刀痕贯穿整个背部,像是有人要把这朵花连根斩断。
"为什么要逃?"消毒棉重重按在伤口上。
沈铎的肌肉猛地绷紧,喉咙里溢出闷哼。监护仪的心跳飙升到130,声音却平静得可怕:"那天下雨了。"
林夕突然想起三年前的梅雨季。沈铎消失的那天早晨,她查房时发现窗户大开,雨水打湿了72封未寄出的信。每封信都夹着褪色的樱花标本,最后一封写着:"当樱花全部凋零时,你就能在阳光下遇见我。"
---
生理盐水瓶还剩最后三分之一时,沈铎又不见了。监控显示他凌晨三点走进安全通道,黑色风衣像乌鸦收拢的翅膀,消失在楼梯转角。
林夕冲进后巷时,早樱正扑簌簌落在肩头。七十二棵樱花树开得凄艳,最大那棵树下堆着新鲜的花瓣,下面露出牛皮纸的一角。
这次是第七十三封信。
泛黄的信纸沾着血迹,新鲜的樱花标本还带着露水。钢笔字被血渍晕开:"他们找到你了。对不起,这次真的要说..."后面的字迹被生生划破,纸面留下深深的凹痕。
警笛声由远及近,林夕突然被拽进温暖的怀抱。沈铎的气息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子弹擦着她耳畔飞过,在樱花树干上炸开木屑。
"数到七十三了吗?"他在她耳边轻笑,温热的血顺着领口流进她后背,"这次...可以当面告白了。"
警车红蓝交错的光影中,林夕摸到他后腰的枪伤。樱花纹身正在流血,七十二道伤疤开成永不凋零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