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一大早翟丘明就往皇宫赶。
宫中紫英殿,富丽堂皇。
皇帝靠着龙椅,慵懒躺着。他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深邃似渊,幽暗中亦藏着审视天下的锋芒。高挺鼻梁下,薄唇轻抿,不怒自威。台下翟丘明长跪不起。
“丘明啊,罪犯抓着了吗?”
“启禀陛下,那人已经自尽了,臣已经将他的头颅砍下了。”
“丘明啊,我长姐收你为义子,那你就算我半个侄子,我只奉劝你一句‘该做的做,不该做的,别做’。”
随后,让人扔给他了一幅画相:“池镜啊,这画像,朕的画师给我画毁了,你去给我修修哈,切记,回去再看啊,行了去吧。”
“是”
皇帝身边的管事公公苏硕是宫里的老人了,他给皇帝端上一杯热茶:
“皇上,您只字不提江谙?”
“他啊,哎呦…现在提他,咱们家丘明可精得很啊!对了,你去把范苍炎叫来。”
“是。”
范苍炎——皇帝所认为的神人,所谓神人,其实就是个巫师,巫师?蛊惑人心?谋财害命?蛇蝎心肠?不不,皇帝认为,他是上天助他统治王朝的神仙。
他善慢毒,懂风水,明“事理”。
他身着一件暗沉如夜的长袍,衣角绣着诡谲的银色符文,像蛰伏着的恶兽。领口处,一条猩红色的围巾肆意缠绕,如同淌下的鲜血,打破了黑袍的压抑。腰间系着一条镶嵌奇异宝石的腰带,那些宝石散发着幽冷的光,似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的面容白皙得近乎病态,仿佛常年不见天日。双眸狭长而深邃,幽绿色的瞳仁像是两潭深不见底的沼泽,藏着算计与狡黠。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总是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像是在嘲讽世间万物。
他现在辉煌的大殿中,对比鲜明。
他微微歪着头,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目光看似温和,实则如冰冷的刀刃,让人不寒而栗。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轻轻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蛊惑力:
“我的王,您又烦恼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无形的钩子,勾住皇帝的心智,让他不由自主地沉浸在自己编织的虚幻里。
他慢慢上前,坐在龙椅的楼梯上。玩弄着皇帝的衣摆。
“朕,又想你了啊……”皇帝把他扶起来,任由他坐在自己的跨间。
阳光甚好,大殿中一派春光。
——【将军府】——
‘我是武将,皇帝让我改画,他又在搞什么?’翟丘明疑惑着。来到府上的第一反应就是立马到沁香园看江谙。
刚一跑进去,还没等开口,就听见周忱一声大喊:
“将军!边塞来信!”
翟丘明就只和江谙一对视,憨憨一笑,放下画轴,匆匆跑出去。
江谙被他逗笑,继续看手中的书。
或许是翟丘明跑的太快,带来了风,那画轴记滚到了地上。
江谙怕东西脏了,便拿起来,谁料画轴见自顾自的开了。
江谙拿着画,惊恐的看着。这时候际烟出去给他泡茶了,屋里静静的,只有他一个人。寒梅也被风吹得花瓣凋落,散入窗台上。
画中…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了。
画中画的一个人,虽正襟危坐,但却神态犹恐——那是周武将周鹤眠。
他坐在一张木头椅子上,周围竟是许多黄牛,黄牛左前腿竟然没有了……
江谙越看越害怕,越看越惊恐。眼睛睁的大大的,浑身颤抖,冷汗直冒。
‘这是……又来了,又来了。’江谙害怕地哆嗦。
“哥,我回来了。”
翟丘明刚步入房中,就看见江谙一脸惊恐的瘫倒在地上。际烟迟迟到来,看见这一幕,手中的茶杯都吓得摔了。
“公子!!”际烟扑上去。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翟丘明跑过去抱住他。握着他的手,他只感觉到眼前之人双手冰凉,仿佛濒死一般。江谙手骨突出,但这时候翟丘明却觉得硌得慌。
“将军…将军!把周忱叫来,快点把她叫来。”江谙按着他的肩膀,颤颤抖抖的。
翟丘明吓坏了,际烟赶紧跑出去。
不久,周忱就抱怨着来了‘这公子哥是怎么回事?我有军务在身,还把我硬薅过来??’
“叫我怎么了?”
“你爹对牛有什么看法?”江谙慢慢起身。
“我爹不愿意吃牛肉,小时候他曾被牛伤过。你问这干什么?我还有事呢,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周忱不耐烦的说道。
“今晚丑时,你回宁国公府,守在你父亲身边!”
“怎么了?干嘛呀?今天晚上我要巡逻的。”
“哥,怎么了?这画像是陛下给我的……”翟丘明话刚出口,吓得江谙直接把画撩在了火炭盆中。
“哎!”
“你别恼,听我跟你说。”江谙拉着他,“母亲临死之前,她也曾见过这么一幅画像,画像中的她也正襟危坐在这样的木头椅子上,周围却盘着条大蛇。母亲怕蛇,画像上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东西。蛇的眼睛瞎了,在流血……后来母亲就在巳时过世了…许宣季的师父,失踪前也见到过这幅画,也是这么坐着,周围都是黑狗,最大的那一条胸口有一道刀疤……”
“你在说什么?”
刚才那一番话出口在场,众人都变得严肃起来。
“母亲巳时过世,我的眼睛在黑暗时就瞎了;他的师父失踪,许宣季就在戌时被划伤胸口……”
周忱站不住了,他上前拼了命问他:“所以呢,所以呢,你觉得我和我爹也会这样是吗?你能不能别整天神经兮兮的?”
“周将军,今天晚上别巡逻了,回家看看周老将军吧。备好侍卫,但不要被发现。我感觉皇舅有什么瞒着我。”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淡定了,际烟都快吓哭了,抱着他:“公子,你别说了,我害怕……”
“就算是帮我一回,若我说的不对,我会陪你的,周将军信我这一回…”
周忱看他这副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心中唯恐万分,摸了摸自己的左臂,不禁感到生冷。
——【丑时】——
“闺女你可真是好啊,闺女回来一趟都这个点了,你还不让你老父亲睡觉?”周鹤眠问道。
“爹,您就熬过丑时吧。”周忱有苦说不出。
“有心事啊闺女?”
“没有……只是……”
话没说完,突然几只飞箭射进屋中。
“哎呀!!这是咋了!”周鹤眠慌张的说。
“真来了啊!”周忱,跳出屋外跟那黑衣人决斗。飞檐走壁,剑起刀落。黑衣人的武功竟然不亚于她,或者说在她之上……
‘宁国公府的人呢?都死了吗?这么大动静,竟然没有侍卫出来!’周忱心里骂着,手上打着。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离父亲的屋很远了……
“不好!!”
——阴谋。
她撇掉黑衣人,快速往他父亲的房间跑去,黑衣人竟也没有追她。
当他再次来到父亲屋里,竟然第一眼没有看到父亲,父亲不在床上,不在座椅上,那会在哪?
忽然一阵寒风呼啸,吹得她直晃悠。
不对,她直直的静静的站在那里,影子怎会晃动?
‘什么鬼?’
周忱顺着影子晃动的地方看去,正是他的父亲被吊在房梁上,寒风一吹,尸体晃晃悠悠,左手还被吊着,风一吹,摇摇摆摆“打招呼”……人早已苍白,不像是刚死,像是到丑时那一刻,他的父亲就已经……
不对,丑时她还在和她的父亲说话,如果周鹤眠丑时已死…那…那个人是谁?
“父亲!!!”周忱撕心裂肺的喊叫。她跪在地上瘫倒不起,不敢看他父亲一眼。突然间,黑影重现,刀起刀落,往她左臂砍去,幸亏他反应快,左臂只被砍伤,并没有被砍下。
但她已经晕倒了……
再醒来时,宁国公府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无数奴仆四逃八窜,母亲也一病不起, 她拖着受伤的身体,狼狈的心智,办理父亲的葬礼,再也没有泼辣的样子了,眼神上的无光。连管事嬷嬷都说,小姐安静了一个多月……
宫中依然不太平,作为贵妃的周颖,听闻父亲过世,动了胎气,拼命却只生下一个死胎……
皇帝为此十分恼怒,一再不愿入后宫,整日与巫师泡在一块,贪图享乐,也变得鬼迷心窍。
事过一月之久,周忱一直沉浸在昏昏噩噩中。周忱又想起了江谙的话,明白了他之前遭遇的种种,懂得了他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江谙猜对了……
一切都是命局……
周忱拖着受伤的左臂,独自一人前往将军府。这件事将军府上下都知道了。
她来到江谙房里,江谙看到她也是很心痛,她是和自己有同样遭遇的人。
“周将……”
她的后盾已经破碎了,坚实的女将到也碎的和玻璃渣一般。巨大的冲击如海啸向她袭来……
“江公子!呜呜呜求你跟将军救我们周家吧!”周忱跪下狠狠磕头,额头都蹭破了。
江谙赶紧把他扶起来,沉重的摇摇头。翟丘明闻声赶来。
“你父亲的死,与公主他们的死,幕后黑手是一样的。”
周忱像枯死的竹竿,一掰就折。
那群所谓的幕后黑手,不会善罢甘休的。
周忱泪水决堤,从未哭得如此凄惨,神态沉默而又悲哀,像是祈求过无数次,却依旧得不到怜悯。他们都听到她支离破碎的声音了……
她无助的抱着翟丘明,大哭了起来。
江谙或许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泪水也开始泛滥。
江谙与翟丘明同时望向窗外,看着梅花渐渐凋落,感受着寒风愈发强烈。
目光流转,阳光兮兮。他们渐渐对视,心弦相系,点弹成音。
‘一起吗?’
‘早就该一起了,梦忠。’
——【皇宫】——
范苍炎剥去上衣,倚在皇帝身旁,玩弄着皇帝的长发,带点玩味的说:
“这是场游戏吧,游戏才刚刚开始啊,可别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