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初停,天边染上青釉。已是早春,冰雪褪去,万物复苏。
春意盎然,笼罩整片南椋。悠悠静静,贯穿江河百川,
许宣季换上轻快的褂子,提着他的小药盒,一路飞奔到宁国公府。
“忱儿姐!快来!”他大喊。
周忱从屋里走来,守孝日期还没过,整个王府总是寂静一片。
她打眼看上去就觉得比以前稳重了许多,不再把性格向外撇,虽然泼辣的心情还未褪去,但沉稳却覆盖其之上。
“跑这么快干啥呀?”
“忱儿姐!我翻得一本古书,上面有一灵草,能治伯母的病!”许宣季迅速打开盒子,从里边翻出一本古书,指着上面的灵草激动的说。
周忱眼睛睁得大大的,早已喜上眉梢。她已经许久未这么开心过了,给她高兴坏了,甚至想要拉许宣季痛饮三杯。
“你小子有点东西啊!”
“咱们叫着翟将军和江公子一块儿,去古书中所说的这座青缘山,或许那里能治疗江公子眼疾的草药。”
————
“要去青缘山?是大东边那个吗?”江谙问着。
翟丘明就静静地守在他身旁,拖着腮是不是望向他。
江谙被翟丘明照料的很好,脸色越发红润了,连情愫都高了不少。一头直直的黑发垂落肩头,拂过纤腰,直直垂下。左手上的伤痕也已经好了,却留下了一道褐色的疤,这样反衬着她的皮肤更白了。
慵慵散散,静卧在榻上。他时不时跟他斗两句嘴,时不时望着窗外逗飞来的蝴蝶。
你说这江老爷,人家江谙都这把月没回去了,也不问问。
“好嘛好嘛,谙哥哥你就同意吧,青缘山很好爬的,或许那上面有治你眼疾的灵药呢?”许宣季坐在他旁边,扒拉着他的衣袖,冲他撒娇。
江谙仰着身子,松垮的衣领露出白净的脖颈。他双眸狭长微眯,薄唇噙着似无的笑,眸子里透着漫不经心的优雅,却又能一眺望穿秋水…
忽的问道:
“将军,您觉得呢?”
翟丘明看着手中古书上的灵草,抬眼与他对视:
“你若想去,我就带你回江府…”
江谙直了直身子。这时春光缱绻,暖煦的日光毫无保留地倾洒,显得整个人都在发光。
“去…帮我拿东西?”
丘明微微低头,凑近对方,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此刻,他的眼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玩世不恭,只剩下感化不开的爱意。缓缓开口,又重重说道:
“去给你撑腰!”
————
江谙身子弱,骑不得马。翟丘明就为他专门定制了大批马车。他怕江谙嫌弃,给他定了七辆不同的,让他一周轮着做。
“你这马车快赶上皇帝了。”
江谙笑着说,端起一杯药,闻闻又苦的放下。
“你还是快喝药调理身体吧,我还想一块和你骑马驰骋呢。”
“多少年了…将军?都会变……”
“都会好的,别整天胡说八道。”
“噗——行。”
——【江府】——
江谙先下了马车,一下车就看见他爹早早在门口等着了。他压住心中的情绪,走上前:
“爹……”
江仲瞻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他一嘴巴子。
“你个逆子!真是不孝!现在知道回来了?我呸!你怎么不s外边!”
江谙身子轻,被这一巴掌扇的踉跄跌倒。千钧一发之际,翟丘明突然闪过来,一把抱住了他,身着一袭将袍,抬头低眸看着江仲瞻:
“义父,谁不孝?谁该死啊?义父敢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吗?是我让梦忠在将军府住下的,您要打,往这儿打啊!”翟丘明用手指着自己的脸,怒怒的盯着他。
“我没事…”江谙悄悄的说。
江谙越发这么说,翟丘明还抱得更紧了。
江仲瞻不知道他竟然会送江谙回来,哎呀,也不怪他,毕竟在他心里江谙是万人唾弃啊。
“哎呦,翟丘明大驾光临,怎不通知我们一声?搞得我这个老将措手不及的。”
“以后梦忠就在我将军府住了,在将军府住的人就是将军的人,我想…您应该不会打扰吧?还是说……?”
江仲瞻一看时局不对,立马点头哈腰:“是是是,将军的人,我们怎敢碰呢。”
‘切,有病。’
翟丘明跟江谙来到他房里,他的房间只有奴婢匆匆打扫,还有一些余灰没有处理干净,但依旧覆盖不了他屋内的幽静典雅。
“丘明,你越界了。”
“义父经常对你这样吗?”
“从母亲走后,他就变了……今天我是来收拾东西的,我不想聊这些。”
“没事,都会好的。”翟丘明抱抱他。
“劳烦将军啦,把这些都给我装好吧,我想…单独去找我爹聊聊。”江谙翻弄着一些盒子,拽拽翟丘明的衣襟说道。
“行~”
江谙走后,翟丘明一直在给他整理他的衣服,嘴里时时念叨着:
“哎呀这件太破了,哎呀这件太旧了,哎呀这件太俗了,都不好,还是换好的料子给他重新做几身的好。”
——
“父亲……”
“来了,有给你撑场子的了啊!”
江仲瞻拍着桌子叫喊。
江谙没有回话,冷冷的站着。
“正好你过来了,喏这是圣旨。”
“圣旨?”江谙心中有一丝不安。
“你也到了结婚年龄,这是皇帝给你赐的婚,跟宋家那嫡长女。”
“宋家?”
“怎么?眼睛瞎了,脑子也不好使了?不就是你母亲她们同宗吗?”江仲瞻恶意的说着。
‘宋氏,他根本就不配!!’
“也听说你跟将军出去有事,这不婚期早就给你延误了,也是皇帝一片好心。”
‘好心?狗屁不是!’
江谙低着头,一就没有说话,这是拳头紧紧攥着,气得有些颤抖。
这一切——翟丘明在门外早就听到了。
“行了我知道了,我要走了。”
“切……”
——
江谙出去,看见翟丘明在花园里闲逛。
“走了。”
“这儿还是没变。”
“早变了,花枯了不少。哎?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唉,别提了,你那些衣裳破的破旧的旧,我让裁缝部的在给你赶时间做几件,别穿你那些了。”
“我没钱付。”
“那就赊账啊”
“赊账我也没钱给你还。”
翟丘明嘴角一勾,耸耸肩,眸子看着迎春花,余光中却满是他,突然转过身,漫不经心地说:
“那没辙,要不…把你自己抵给我?”
“你少来!”
江谙拽拽他的耳朵,鼻尖微微泛红,眼睛中透露着笑,大步往前走。
“唉!等等我。”
春天就是好啊,春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他们刚上马车,稀稀酥酥的小雨又开始下了。
小雨细的像牛毛,风起风落,雨滴能透过马车窗飞进来。春风吹得江谙发丝乱舞,江谙不仅不恼,还惬意得很,时不时拉开帘子,倾听细雨声声,时不时又对着丘明痴痴一笑。
‘我好像从来没这么开心过了。’
今天非同寻常,今天非同小可,今天,万物难及,仙神难予。
翟丘明与他打对坐,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江谙,清澈的眸子透露出的深情与绵绵细雨交织,与瑟瑟春风共舞。
他也在赏春雨,在赏一场只属于他的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