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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愁眠(1)

角徵:中短篇合集

0.序

  

  “砰!”一条通体银白的鱼被甩在案板上。只见卖鱼的摊贩手里锋利的窄刀上下飞舞,开膛破肚去除内脏,剃干净鱼鳞,额外再将鱼头的部分去掉,随后将鱼身装进袋子里。

  

  “给您把鱼处理好了。”

  

  一直背对着鱼摊的男人转过身来:“多谢。”他方才已经用现金付过了钱,此时伸手接过袋子,没有别的多余的话,只道了声谢,随后便拎着鱼离开了。

  

  旁边卖菜的小伙子向鱼摊一歪身子,冲着男人的背影努努嘴,压低声音道:“那人好像是小宫医生的哥哥。”

  

  “之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小宫医生还有个哥哥?”邻摊卖水果的大婶忍不住接话道。

  

  菜市场里最近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男人,每天早晨都会赶着出摊的时间来,买最新鲜的蔬菜水果,然后再买一条鱼。这附近是医院的职工公寓,来这里买菜的都是医院的医生护士,多年来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商贩们都与其十分惯熟。因此突然出现了个生面孔的常客,模样又生得俊朗,便迅速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男人的表情总是冷冰冰的,除了问价和付钱之外没有多余的话,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医生护士们的作息大多不规律,很少有人能每天早晨准时准点来菜市场买菜,所以那个男人也不像是医院里新来的医生。

  

  “千真万确,”卖菜的小伙子道,“昨天我在路上见到了他,和小宫医生一起,我亲耳听到小宫医生叫了他声‘哥’。”

  

  这时鱼摊的老板才缓缓开口:“有次他来买鱼,我拉近乎随口问了一句‘先生天天来买鱼啊’,当时他回我说,他弟弟喜欢吃鱼。”

  

  “还真是小宫医生的哥哥?”大婶依旧半信半疑,“小宫医生刚来医院的时候才刚毕业,这么多年没见过他有什么亲戚往来,而且也没听说过他爱吃鱼啊。”

  

  “他爱吃的,”鱼摊老板道,“之前有次小宫医生聚餐后来我这里买鱼,当时他醉得厉害,和我絮絮叨叨讲了好多他小时候的事,说他小时候最喜欢吃鱼,但后来长大了就不爱吃了,因为总是做不好。那天他来的时候是晚上,我正好要收摊,他买完鱼就坐在我旁边哭,我怕他醉得回不去家,还又多待了一段时间,一直等到他酒醒后才收的摊,所以对这件事记得特别清楚。”

  

  “居然还发生过这事?”卖菜的小伙子瞬间精神起来,一脸八卦道,“那你是不是早猜出来那个男人的身份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

  

  “有什么好说的,”鱼贩瞥了他一眼,“他俩长得完全不像,我怎么可能会想到。”

  

  那个男人的气质与小宫医生截然不同。小宫医生亲和又纯善,虽然有时候嘴巴有些毒,但为人正义直言,热心又爱帮助人,大家都喜欢和他相处。但这段时间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则不同,浑身散发着阴冷而低沉的气息,让人无端感到危险。

  

  鱼贩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他这人挺奇怪的,每次来买鱼的时候都会背过身去,不看杀鱼的过程,而且还会叮嘱我把鱼头去掉。”

  

  大婶表示理解:“可能是怕鱼,嫌开膛破肚看着恶心。”

  

  刷多了手机的卖菜小伙儿嘻嘻哈哈地玩着网络热梗:“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鱼眼像极了死人的眼睛。”

  

  1.

  

  宫尚角用钥匙开锁进门,把手里的东西拎进厨房,洗菜,打鸡蛋,起锅烧油。当另一只灶上煨着的牛奶咕嘟冒泡时,卧室门被拉开,屋里的人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

  

  “早啊,哥。”

  

  “早。”宫尚角顾着做饭,应了一声没有回头。

  

  “今天早上吃什么?”

  

  宫尚角关了火,一边盛盘一边道:“你昨天说想吃炒饭和煎蛋。”说完他便将这两样摆在桌子上。

  

  他拉出椅子坐在餐桌前,看着对面的人顶着一头睡乱的头发,对自己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哥对我真好。”

  

  两个月前宫尚角刑满,出狱那天,宫远徵不辞万里赶来接他。宫尚角第一眼就注意到在门口来回踱步的人,一身西装革履,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见到他出现,露出又欣喜又紧张的神色。

  

  有一瞬宫尚角也曾感到恍惚,面前那人不像是接出狱的犯人,更像是迎亲的新郎一样。

  

  这种错置的恍惚一直延续到他坐上宫远徵的车。

  

  如今宫远徵是著名三甲医院的医师,赚着不菲的薪酬,过着有头有脸的体面生活。他来接宫尚角时开了辆豪车,里里外外擦得一尘不染,车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宫尚角沉默地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闭眼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假寐。一开始宫远徵自顾自地找话题说了很多话,后面以为他睡着了,于是闭上嘴专注开车。

  

  十多年以前他们之间就没有太多的话可以说,十多年后就更没有了。其实就连宫远徵会来接他,宫尚角都感到意外。

  

  如今宫远徵拥有稳定的生活,凭谁看都是光鲜亮丽的坦途,他应该心无挂碍地大步向前走,又何必来沾染自己这样有污点之人的人生。

  

  “我们回家。”这是宫远徵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熟稔得让宫尚角想逃。

  

  但他此刻被困在车子副驾驶的方寸之间,除了借用沉默和假寐的无声拒绝外,什么都做不了。

  

  车子穿梭过城市的街道,开上高速,一路不回头地前进,去向宫尚角无法知晓的地方。

  

  “你开了很久,去休息区歇一下。”宫尚角终于打破了一路以来的沉默。沥青混凝土铺成的灰色绵延无尽头,映在他眼中,如同单调而失去意义的时间,日复一日陷入虚无。

  

  宫远徵安家的城市距离当年的居所远隔千里,冬天不会下雪。宫尚角随着宫远徵住进他窗明几净的小屋,阳光从几乎落地的大玻璃窗外照进来,将整个家照得暖洋洋的。

  

  周遭的一切对于宫尚角而言都是陌生的,陌生的房子,陌生的城市,以及将他远远抛下的陌生的世界。除了宫远徵,这个多年前曾与他相依为命却并不亲近的弟弟,除了那一点稀薄得近乎没有的血缘,宫尚角与这个世界之间再没有其它联系。

  

  宫远徵像当年宫尚角将他收养回家时那样,推开卧室的门,示意宫尚角进去。

  

  当年的出租屋狭小,只有一室一厅,宫尚角把唯一的卧室留给宫远徵。如今宫远徵的房子宽敞,两室一厅,他把向阳的那间主卧让给宫尚角。

  

  宫尚角站在门外不肯进去,眼睛看着对面的次卧。

  

  “这间屋子从一开始就是给哥留的,”宫远徵笑着的眼睛里浮起一层薄薄的水汽,“哥哥,我一直在等你。”

  

  主卧里陈设一应俱全,宽大的床上铺着柔软的被褥,书柜里塞满了各类的书,一切都崭新而陌生。唯有书桌上面,竟摆着那幅熟悉的相框。宫尚角走过去,缓缓抚过照片上母亲温柔的笑容,时光仿佛还如昨日一般不曾褪色。

  

  只是当他转身时,记忆里稚嫩而倔强的小小孩童早已经长得超过了他半头。

  

  2.

  

  昨天半夜医院里送来车祸的伤患,宫远徵紧急被叫去做手术,忙到凌晨才回来。

  

  他简单洗漱一番,蹑手蹑脚地爬上床,还没躺下,睡在另一侧的宫尚角就已经被这点微弱的动静弄醒了。

  

  “对不起啊哥。”宫远徵无措地迎上宫尚角转过头时满眼戒备的眼睛。

  

  宫尚角拉着宫远徵躺下,重新转过身,保持背对他的侧卧姿势:“休息吧。”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盖被子的声音,以及宫远徵很轻的乖顺应声。

  

  “饿不饿?”宫尚角再次出声。

  

  “不饿。”宫远徵的声音瞬间染上了轻快的笑意,随后便安心地沉沉睡去。

  

  宫尚角听到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缓缓睁开眼睛,渐亮的天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过来,又是新一天的降临。

  

  两个月的时间,不足以他适应人类社会的回归。他经常在醒来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仿佛自己依然在冰冷的狱室,四周是灰白的墙,阳光无法穿透。

  

  直到感受到身下的床垫柔软暖和,散发着洗涤剂清爽的味道,他才能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远离了那样的生活。

  

  可是宫尚角依旧无所适从,他的前半生如履薄冰,每一天都是为了复仇而活。他的人生早在杀死宫唤羽那天就已完成了使命,然而却苟且活到了今日。

  

  复仇的那天宫尚角正准备与宫唤羽同归于尽,但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宫远徵的脸。宫远徵正值高三,夏天过后要去上大学了,也不知道他会考上哪所学校。宫尚角把宫远徵带回家养了十年,却只能恍惚记起他的成绩似乎不错。

  

  后来他没有死,理所应当地被宫子羽送进了监狱。那时宫尚角看着坚硬冰冷的铁窗,在心里发出一声嗤笑,想不明白自己为何选择了如此狼狈的收场。

  

  每隔一段时间宫远徵都会来狱中看宫尚角,无论宫尚角怎么驱赶或者冷眼以待,下一次宫远徵依旧雷打不动前来探望。正是宫远徵这种执着的行为,阻断了宫尚角其它的,比如身死狱中的念想。

  

  出狱后的生活依旧虚无缥缈,宫尚角并没有生出什么新的期待,他原本打算找个谋生的活计做,但宫远徵不允许,此事便也作罢。

  

  宫尚角在宫远徵的家里白吃白喝白住了下来,他不明白收留自己这样的废人有何用处,但宫远徵却很高兴,只要目光一与自己对上就会笑。

  

  3.

  

  “哥你什么时候出门的?我怎么完全没听到。”宫远徵低头吃着碗里的炒饭,用筷子夹开煎蛋,将黄澄澄的蛋黄一分为二。

  

  宫尚角伸手摸了摸宫远徵的头发,将两缕乱翘的头发捋顺压下。他微微扬起唇角,看宫远徵像看着一只埋头呜噜呜噜吃饭的小猫。

  

  “你回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宫尚角没有回答宫远徵的提问,“才睡了几个小时,怎么不多睡会儿。”

  

  “闻到哥做饭的香味就醒了。”宫远徵抬起头冲着宫尚角笑笑。

  

  “你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手术,也没吃东西,我怕你醒来会肚子饿。”宫尚角静静地与他对望,语气和目光都很淡薄,像是在陈述一件客观的事实,“下次等你醒了我再做。”

  

  宫远徵放下筷子,宫尚角能看出他的情绪急速地低落下去,虽然他的脸上还维持着笑容:“哥,我说过,你什么都不用为我做的,只要你开心,干什么都可以。”

  

  他的语气可怜兮兮的,仿佛他才是那个无家可归只能四处流浪的人一样。

  

  宫尚角轻轻叹了口气:“做这些我很开心。”

  

  “真的吗?”宫远徵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宫尚角认真地盯着宫远徵看了好半天,心中莫名被一种酸涩的感情填满,直到宫远徵几乎要泄气下去时,他才慢慢开口道:“远徵,我希望你也能开心。”

  

  等宫远徵吃完饭,宫尚角收拾起碗筷去洗碗时,流水的哗哗声里他听到宫远徵小心翼翼的声音。

  

  “哥,我没有不想让你出门,你想去哪都行,只要别不回来。”

  

  宫尚角将宫远徵的惶恐看得清楚,自他出狱之后宫远徵就有些黏他,不仅事事安排过问,每天醒来都要必须确认一遍他在家,仿佛怕他随时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一样。

  

  在最初的时候,宫尚角住在主卧,宫远徵住对面的小一点的那间。刚出狱的日子总是难以安眠,宫尚角时常半夜醒来,被遗弃的寂寥感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摇晃。

  

  有一天,宫尚角再次在半夜时分醒来,他披上衣服去外面走了走,让疏朗的星星和微凉的夜风驱散掉他心中的阴翳。

  

  然而当他回家时却看到坐在门口的宫远徵。冷夜里,宫远徵穿着那么单薄的衣服,乱着头发,表情呆滞而无措。

  

  见到他时,宫远徵突然跳起来,两步冲到他面前,像怕他跑了一般捏住他的袖口,却又像不敢靠近似的,只是捏着他的袖口。

  

  “哥,你去哪儿了?”宫远徵慌乱地看着他。

  

  宫尚角抬手抚上宫远徵的后肩,感觉到掌心下的衣料冷透了。他的心莫名抖了一下,生出来几分愧疚:“把你吵醒了吗?”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就像当年抛下我那样。”宫远徵自顾自地说着,月光将他眼睛里的偏执照得明晃晃的。

  

  宫尚角感觉被沉闷地敲了一棒,当年自己缜密布局,万无一失,算计了一切,却唯独没有考虑过宫远徵会怎么想。

  

  他一直觉得宫远徵和自己不亲,只要给他留有足够的钱,解决掉可能会威胁到他的麻烦,让他的人生没有后顾之忧,就算尽到哥哥的责任。

  

  可是这一刻,宫远徵的惶恐和焦虑让宫尚角第一次开始思考,是否自己当初的不告而别也曾给宫远徵心中留下烙印般的伤痛。

  

  “我哪儿也不去,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宫尚角对自己产生出懊恼的情绪,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抚那个被他留在十多年前的孩子,只能本能地把宫远徵拥进怀抱,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宫远徵靠在宫尚角怀里,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他低低地抽噎了一声,因为太过乖巧而显得格外可怜。宫尚角想起自己把宫远徵带回家那年,他还只是一个不及自己肩膀高的小孩。然而这么多年以来,这是自己第一次抱他。

  

  缺失了太久的温情像枯死之后彻底风干的草,被夜风吹得透凉的拥抱似乎也已错失了安慰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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