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曼教授的餐厅订在维也纳老城区一栋鹅黄色建筑的三楼,窗外正对着内城运河。顾楸禾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餐巾边缘,听着妈妈和教授用德语聊着音乐学院预科班的招生标准。
“你昨天的表现很特别。”教授突然切换成英语,灰蓝色的眼睛看向她,“大多数选手在失误后会变得保守,但你反而更……”他停顿了一下,手指在空气中划了个波浪,“更自由了。”
顾楸禾的叉子尖戳进餐前面包的脆皮里,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谢谢。”她小声说,余光瞥见妈妈嘴角微微上扬。
侍者端上前菜——一份淋了南瓜籽油的牛肉塔塔。顾楸禾盯着盘子里生牛肉细腻的纹理,突然想起林淮砚曾经在食堂说过:“这玩意儿吃起来像在嚼橡皮。”
她抿住嘴唇才没笑出来。
饭后,霍夫曼教授提议去格拉本大街逛逛。阳光正好,石板路反射着金灿灿的光。妈妈和教授走在前面,讨论着某个现代派作曲家的新作品,顾楸禾落后半步,目光被一家甜品店的橱窗吸引。
玻璃后面陈列着各式水果挞,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排樱桃挞,鲜红的果粒上刷着晶莹的糖浆。
“要试试吗?”霍夫曼教授不知何时折返回来,顺着她的视线问道,“这家的酸樱桃用的是布尔根兰产的,比法国品种更……”
“更酸,但回味更甜。”顾楸禾脱口而出。
教授挑眉:“你很懂行?”
“我……朋友说过。”她含糊地回答,脑海里浮现出林淮砚去年暑假在烘焙坊对着樱桃派评头论足的样子。
最后三人分食了一份樱桃挞。顾楸禾咬到果核时“咯嘣”一声,霍夫曼教授大笑:“这才是地道的奥地利吃法!”
傍晚回到酒店,一封烫金边的信封静静躺在茶几上。
“比赛结果。”妈妈拿起信封,语气平静,但指尖微微发紧。
顾楸禾盯着信封边缘透出的一线银光——那是二等奖的缎带颜色,她去年在布拉格见过。
“二等奖。”妈妈展开信纸,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评语说‘技术扎实,音乐性突出,但稳定性有待提高’。”
顾楸禾接过信纸,手指触到那个凸起的评委团钢印。二等奖不算差,但离妈妈的期望还差一截。
“霍夫曼教授给了你最高分。”妈妈突然说,“他坚持认为你的自由处理应该加分。”
窗外的暮光透过纱帘,在信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顾楸禾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轻轻落下了。
晚上洗完澡,她发现手机上有条未读语音。点开后,林淮砚的声音混着嘈杂的背景音传来:“二等奖的奖品是什么?该不会是维也纳歌剧院终身免费门票吧?”
她翻了个白眼,打字:「一盒莫扎特巧克力球,明天寄给你」
「那玩意儿甜得发齁」
「所以给你啊」
消息显示已读,但对方迟迟没回复。顾楸禾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翻身关灯。五分钟后,枕头深处突然震动起来——
是张照片。学校音乐教室的黑板上,有人用粉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奖杯,旁边写着“顾楸禾全球巡回气死评委大赛·维也纳站亚军”。
顾楸禾把脸埋进被子里笑到肩膀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