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

晨读前的教室总是最安静的。

顾楸禾推开后门时，林淮砚已经坐在位置上，右手撑着下巴，左手翻着一本《高等数学》。阳光从窗外斜斜地切进来，落在他半边肩膀上，校服领口微微翘起，露出一截后颈。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书包带蹭过桌角，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林淮砚头也没抬，只是把放在她椅子上的那本物理笔记往自己那边挪了挪。

顾楸禾坐下，从抽屉里摸出保温杯，拧开盖子，热气混着茉莉花香飘出来。林淮砚的笔尖顿了一下，终于抬头："你什么时候开始喝花茶了？"

"芬兰带回来的习惯。"她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花瓣，"那边的人冬天都喝这个。"

林淮砚"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写题，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过了几秒，他又开口："难喝吗？"

顾楸禾把杯子往他那边推了推："自己尝。"

他盯着杯沿看了两秒，像是在判断有没有下毒，最后还是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眉头立刻皱起来："甜的？"

"加了蜂蜜。"

"……矫情。"

顾楸禾没理他，低头翻自己的数学笔记。林淮砚的视线在她侧脸停留了一会儿，又转回自己的书上。

教室里的同学陆续多了起来，嘈杂声像潮水一样漫开。周雯和她的跟班从前门进来，看见顾楸禾时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故意提高音量："哟，学霸回来啦？昨天数学小测考得怎么样啊？"

顾楸禾头也不抬："还行。"

"多少分啊？"

"没发。"

周雯还想说什么，班主任突然走进来，手里抱着一摞试卷："昨天的数学小测成绩出来了。"

教室里瞬间安静。

"这次题目偏难，年级平均分只有68。"班主任推了推眼镜，"不过我们班有两位同学考了满分。"

周雯立刻挺直了背。

"顾楸禾，林淮砚。"

全班哗然。周雯的表情僵在脸上，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顾楸禾低头整理笔记，假装没注意到周围投来的视线。林淮砚倒是很坦然，甚至有点得意地转了下笔，结果笔飞出去，砸在前排男生的后脑勺上。

"林淮砚！"班主任瞪他。

"手滑。"他毫无诚意地道歉。

前排男生揉着脑袋把笔扔回来，小声嘀咕："装什么装……"

顾楸禾抿了抿唇，把笑意压下去。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男生们打篮球，女生们要么坐在看台上聊天，要么三三两两地绕着操场散步。顾楸禾坐在树荫下翻一本英文小说，偶尔抬头看一眼球场。

林淮砚的右手腕还没完全好，但丝毫不影响他运球。他个子高，动作又灵活，几个假动作就晃过了防守队员，起跳投篮——球在框上转了一圈，掉出来。

"啧。"他抓了抓头发，有点烦躁。

顾楸禾合上书，走到场边捡起滚过来的篮球，单手抛给他。林淮砚接住，挑眉："你会打？"

"不会。"

"那你还扔这么准？"

"运气好。"

林淮砚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把球扔回来："试试？"

顾楸禾接住球，犹豫了一下，走到罚球线前。她没打过篮球，但在芬兰的体育课上投过几次。她回忆着当时的动作，屈膝，抬手——

球划出一道弧线，连篮筐都没碰到。

林淮砚笑出声："这就是你的'运气好'？"

顾楸禾面无表情："风向问题。"

"风向？"他抬头看了眼纹丝不动的树叶，"……行吧。"

他又把球扔给她："再试一次。"

这次顾楸禾用了点力，球砸在篮板上，弹了回来。林淮砚接住，突然走到她身后，虚虚地环住她的手臂："手腕用力，像这样——"

他的呼吸扫在她耳畔，温热又带着点运动后的汗味。顾楸禾僵了一下，手肘不小心撞到他胸口。

"……算了。"林淮砚松开手，揉了揉被撞的地方，"你还是看书吧。"

顾楸禾"嗯"了一声，转身走回树荫下，耳尖有点发烫。

放学时下起了小雨。

顾楸禾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雨帘发呆。她没带伞，正犹豫要不要冲出去，一把黑色长柄伞突然递到眼前。

"拿着。"林淮砚把伞塞给她，"我家近。"

"那你呢？"

"跑回去。"

他说完就冲进雨里，校服外套很快被淋湿，贴在背上。顾楸禾撑开伞，发现伞柄上贴着一张便利贴，字迹已经被雨水晕开了一半：

"明天带草莓牛奶。"

她看着林淮砚跑远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把伞往自己的方向倾斜了一点。

雨丝落在水洼里，泛起一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