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

顾楸禾把最后一本作业摞进讲台抽屉时，粉笔灰正在夕阳里跳舞。周五的值日生总是溜得最快，空荡荡的教室只剩板报角的气球残骸轻轻摇晃。

"同学。"

后门传来不确定的呼唤。扎着松散丸子头的女生抱着厚到夸张的《五年高考》，发梢还沾着颜料——是板报组那个总被颜料弄脏校服的女生。顾楸禾记得她在月考表彰会上哭得隐形眼镜移位。

"能借化学笔记吗？"女生把怀里的书搁在课桌上，封面立刻沾上一道蓝颜料，"我叫许昭，三班。"她伸出右手，虎口处还印着未干的"烃"字。

顾楸禾看着对方悬空的手，三秒后才递出笔记本。许昭却突然抽回手在裤子上猛擦："等等！我手上还有丙烯..."

笔记本扉页突然被风吹开，露出夹着的草稿纸一角——上面画着昨天物理课林淮砚趴在桌上睡觉的侧脸，被顾楸禾用修正液涂成了独角兽。

许昭的眼镜片闪过诡异的光。

"下周三模考。"顾楸禾迅速合上本子，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笔记周一还我。"

走廊传来篮球砸地的声响，由远及近。林淮砚突然出线在窗边，指尖转着值日簿："纪检部查岗——"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许昭颜料斑驳的衣领上。

许昭突然把《五年高考》塞进顾楸禾怀里："押题宝典！"书页哗啦啦翻动，无数便签纸雪花般飘落。林淮砚弯腰捡起最近的一张——画满星星的纸上写着"下期板报主题：银河补习班"。

"你们..."他捻着纸片抬头，顾楸禾已经走到门口。暮色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许昭突然追上去往她口袋里塞了支荧光笔："星空色！画独角兽鬃毛绝配！"

林淮砚的值日簿停在了纪检记录栏。顾楸禾看见最新那行写着："高一三班许昭，在走廊墙壁画外星人，扣2分。"后面跟着用红笔添加的小字："画得挺像教导主任。"

顾楸禾走出教学楼时，路灯刚好亮起。许昭小跑着追上来，颜料斑驳的校服外套在路灯下泛着蓝莹莹的光。

"下周板报..."她喘着气递来一张皱巴巴的纸，"缺个化学公式。"

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火箭，尾焰是渐变色的星空。顾楸禾指尖一顿——和昨天林淮砚塞在她作业本里的一模一样。

"你们认识？"许昭突然凑近，颜料味混着柠檬洗衣粉的气息扑面而来。

身后传来自行车铃响。林淮砚单脚撑地停在路灯下，车筐里躺着本《银河系漫游指南》，书页间露出半截星空荧光笔。

教学楼突然断电，黑暗中许昭的颜料在《五年高考》上幽幽发亮。林淮砚摸出手机照明，锁屏是张元素周期表——但顾楸禾看得分明，锂元素的位置被P成了独角兽头像。

顾楸禾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边，路灯将她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许昭突然"啊"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柠檬糖塞进她手心："贿赂你的！"

林淮砚的车铃又响了两声，在寂静的校园里格外清脆。他低头翻动书页，荧光笔的星光照亮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夜风拂过，顾楸禾闻到了糖纸上淡淡的柠檬香，和少年白衬衫上飘来的阳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