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顾楸禾走进教室时,林淮砚的座位是空的。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他的桌面——黑色笔记本整齐地摆在右上角,笔袋拉链没完全合上,露出一截蓝色水笔的笔帽。
“看什么呢?”许昭从后面拍她的肩膀,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哦,林淮砚啊,他今天好像去参加物理竞赛的初赛了。”
顾楸禾收回目光,“我没在看他。”
“我又没说你是在看他。”许昭笑得意味深长。
顾楸禾没接话,低头从书包里掏出课本。上周五在天台上的对话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在心底,时不时泛起一阵微妙的痒。
她拿出手机,点开和林淮砚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她发的那句“下次告诉你”,而他只回了一个“好”。
——下次是什么时候?她甚至不确定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那么说。
讲台上,班主任敲了敲黑板,“月考成绩出来了,整体排名贴在后面,下课自己去看。”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许昭凑过来小声说:“你猜这次年级第一是谁?”
顾楸禾笔尖一顿,“林淮砚?”
“答对了!”许昭眨眨眼,“不过第二名和你只差两分,险胜啊。”
顾楸禾低头继续写笔记,嘴角却微微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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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食堂人声鼎沸。顾楸禾端着餐盘找位置时,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淮砚独自坐在角落,面前摊着一本习题册,筷子搁在餐盘边上,几乎没动过。
她犹豫了两秒,走过去。
“这里有人吗?”她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
林淮砚抬头,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摇头,“没有。”
顾楸禾坐下,餐盘里的糖醋排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注意到林淮砚的餐盘里只有青菜和米饭。
“竞赛考得怎么样?”她夹起一块排骨,故作随意地问。
“还行。”林淮砚合上习题册,“最后一道题没做完。”
“那也很厉害了。”
沉默。
食堂嘈杂的背景音里,顾楸禾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她盯着餐盘,突然说:“你周末……真的去听讲座了?”
林淮砚筷子一顿,“嗯。”
“哦。”
又是一阵沉默。
顾楸禾深吸一口气,“其实我……”
“楸禾!”许昭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她端着餐盘一屁股坐在旁边,“找你半天了!”
顾楸禾的话卡在喉咙里。
许昭这才注意到对面坐着的是林淮砚,眼睛瞬间瞪大,“哇,稀客啊!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林淮砚低头扒了一口饭,没说话。
顾楸禾踢了许昭一脚,“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许昭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却偷偷冲顾楸禾挤眉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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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体育课,男生测1000米,女生测800米。
顾楸禾跑完时气喘吁吁,撑着膝盖在终点休息。许昭瘫在旁边哀嚎:“要死了要死了……”
远处传来一阵欢呼。男生组最后一圈,林淮砚和体育特长生陈嘉阳几乎并排冲在最前面。
顾楸禾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
最后五十米,林淮砚突然加速,率先冲过终点线。阳光下,他额前的汗水闪着细碎的光,胸口剧烈起伏,校服领口被汗浸湿了一片。
他弯腰撑着膝盖喘气,抬头时,目光穿过半个操场,直直地撞上顾楸禾的视线。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喂,看呆啦?”许昭用手肘捅她。
顾楸禾慌忙移开视线,“谁看了?”
“啧啧。”许昭摇头,“你俩最近真的很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说不上来。”许昭眯起眼睛,“就是感觉……空气里飘着某种奇怪的氛围。”
顾楸禾没理她,转身往教室走,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林淮砚跟了上来,走在她旁边半米远的地方,身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热气。
“跑得不错。”顾楸禾说。
“嗯。”他声音有些哑,“你也是。”
“我800米才第四。”
“但最后冲刺很漂亮。”
顾楸禾侧头看他,发现他耳尖有点红,不知道是跑步热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下周校运会,”林淮砚突然说,“你报名了吗?”
“许昭给我报了4x100接力。”顾楸禾顿了顿,“你呢?”
“3000米。”
“那么长?”
“习惯了。”
他们走到教学楼楼梯口,林淮砚停下脚步,“我去趟办公室。”
“哦。”顾楸禾点头,“那……明天见。”
“明天见。”
她转身上楼,走到拐角时忍不住回头。林淮砚还站在原地,目光安静地追随着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同时别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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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时下起了小雨。顾楸禾站在走廊上等许昭,手机突然震动。
林淮砚: 带伞了吗?
她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回复:没带。
林淮砚: 我有多的一把。
顾楸禾心跳加速,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一会儿,才打字:你在哪?
林淮砚: 校门口。
她收起手机,快步往校门口走去。雨丝细密,打湿了她的刘海。林淮砚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拿着两把伞——一把黑色折叠伞,一把深蓝色的长柄伞。
“给。”他把长柄伞递过来。
顾楸禾接过,“谢谢。”
伞柄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你……”林淮砚欲言又止。
“嗯?”
“周三下午,竞赛班有场模拟赛。”他声音很轻,“如果你有空……”
顾楸禾握紧伞柄,“几点?”
“四点开始,大概两小时。”
“我可以去看吗?”她问。
林淮砚眼睛亮了一下,“可以。”
“那……”顾楸禾抿了抿唇,“周三见。”
“周三见。”
雨幕中,他们各自撑开伞,走向相反的方向。顾楸禾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林淮砚的背影在雨中渐渐模糊,但她知道,他一定也没有走得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