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围城》
枪声过后，一点点轰鸣使奥尔菲斯的眼前有些昏花。他莫名想到了自己在与爱丽丝第一次见面前：因为听说有富贵人家要来领养孩子，他便偷偷拿走了戒指。后来听说这家族的权势，他便想到了一个可以攀上独枝的计划。他制作了一个简易的弹弓，把守在窗前。那时是一个雪停的倾清晨，初阳柔软，化开不了这厚雪。
几日的冬夜大雪，就有些奈何不住饥饿的小生灵偷偷跑到这寒冷的空气之中。他看到一只黑羽的乌鸦落到了软雪上，小爪子踩出一个个细小的雪印，蹦蹦跳跳出了一条小路，随后，低头开始刨地，想要找取少许种子。
绷紧弹簧绳，屏住呼吸，拖动石子……
砰！
……
如今，眼前男人眉心被洞穿的那一刹那，仿佛与那只乌鸦重叠。不过，这枚子弹明显是被改造过的，不等男人发出一声哀嚎，又一声爆炸声响起，男人的头直接被炸成了血沫。飞溅的脑浆，浓烈的血腥气，半路的头骨……他虽然对尸体有心理准备，但这还是意料之外，生理性地干呕了起来。
他抓了一个规则的漏洞：没有哪一条说明这枪口必须对准自己。他不敢打旁边的那个作为裁判的女人，要是将那位殿下得罪了，他恐怕是活不下去的。
空气一直沉寂了下来，他有些怀疑自己做的是否得罪了那位殿下，谁知，鼓鼓掌声破空响起。
那位戴着面具的女人似乎尤为满意，奥尔菲斯仿佛能感受到那面具之下的笑意——
“吉尔曼小姐果然没有看错，奥尔菲斯先生，你是一个聪明人。”
话落，玻璃破碎的声音骤然响起，灯光大亮，黑暗中原来一直潜藏着许多的玻璃箱。那些箱子中囚禁的那巨大之物——奥尔菲斯不敢相信它们是黄蜂。这些黄蜂有鸽子般大小，嗡嗡拍打着翅膀，似乎是因为那透过呼吸孔而传入的血腥气使得它们兴奋地一次又一次撞击着玻璃墙。
……
汽车自动驾驶停在了一座高档餐厅之前。整个餐厅的装潢有一种希腊风的典雅，门口安有两个全息投影——两个保安。这种古典装修再加上现代科技的搭配，给人一种奇幻的观感。爱丽丝缓缓开门下车，任由老车自动寻找停车场。她即将经历的是一场普通的朋友小聚，顺便享受一下贵族简单的快乐。她的穿着这一次自然但又不失贵气——这件连衣裙没有什么惊艳的设计，纤细的粉色蕾丝肩带显得小家碧玉，小v型领口露出那精致的锁骨以及优雅的天鹅颈。裙子的面料是一种淡淡的雅黄色，深黄与浅黄的双色织金面料富有韵律。
这家餐厅想要进去就要首先付2000块钱的门票钱，爱丽丝来过不止一次了，但是在这里面，主菜和配菜什么的都是免费：无论是三文鱼刺身还是各色小吃，那种高级餐厅里要花许多钱的美味都能免费享受。不过，这家餐厅最擅长制作甜点，所以点甜点的方式通常是参与竞拍——而大多数前来的贵族，都是为了这场甜点竞拍而享用美味的。
在这里，甜点才是主角，有时，一道甜点有时能卖出天价。
至于那些朋友，她到了相约的VIP包间时，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圆桌前的两位。
“早上好啊，爱丽丝小姐！”
说话的是瓦尔登家族的一位小姐，爱丽丝记得对方叫艾拉。还有一位是奈尔家族的薇拉小姐。她们三人关系还不错，爱丽丝对她们俩的印象也还好。
“早上好。”
她坐上了空位，发现桌上早就摆好了各种主食。
意大利人说话总带一点绕舌的腔调，所以艾拉说话总给人一种不谙世事的第一印象。至于那位浑身香水味浓烈的法国裔的高贵小姐……爱丽丝和对方倘若坐在一起，就会不冷不热地使空气维持原状好几个小时。
拍卖还没有开始，人既然到齐了，那三人便默认开始开动了。
“收到了吗？”
平时若非主动，否则不会搭话的薇拉竟然主动抛出了话头。
“什么？”爱丽丝专注地用刀叉将三分熟的牛排玫瑰色渐变的的内里切开。
“晚上的舞会邀请，爱丽丝小姐也收到了吧？”艾拉的这句话给了爱丽丝一种即将吃大瓜的预告。
果然，薇拉小姐没有抬头，话语却冒了出来：“克雷伯格家主年寿将近，克雷伯格家族又需要一个新的话事人。”
“克雷伯格家族的内部一直奉信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克雷伯格家族的兄弟恐怕又要内战了呢。”艾拉语气平缓，隐隐约约藏着吃瓜的兴奋。而薇拉接下来的话，诠释了她兴奋的缘由：
“这一次，注重邀请各个大家族的女性，明显是想将非继承人的那些子嗣打包换取更多的利益。”
爱丽丝懂了：商业联姻。不过，她对这个不感兴趣。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还感到有些悲哀——这些大家族大多数的女性一旦失去价值，也就会成为那些小家族讨好的工具。
这也是她不想嫁人的理由——她一旦所谓“相夫教子”，那手上的50%的实权一定会被奥尔菲斯想方设法地撬走，当自己彻底失去任何立足脚跟的金钱与实力时，那就和笼中之鸟没有任何区别了——她想要自由，不被任何人掌控命运的自由。
不过三人的聊天还在继续。爱丽丝淡淡道：
“那两位有意向吗？”
“没，那位大公子三天前才出狱。二公子风流，据说脑子长在下半身，三公子唯唯诺诺无所作为，而且长得也不好看……”艾拉摆弄着盛满果汁的高脚杯，“当然也有不错的，但我不想嫁人，我哥也不逼我嫁人。”
“那很好了。”
……
反锁的房门闭合了，一切向外界传达信息的通道。暴风雨之后，满地的狼藉：倒塌的书架，散落的书本。
卢基诺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敲开那扇平静下来的大门。门中微微透出一条缝隙，微光点亮了那暗淡的瞳孔，却照亮不了那心底的情绪：
“什么事？”
“呃，先生，您叫我来是为了……”卢基诺自动把“您叫我来是为了让我看您发脾气吗”这句话的后半句给裁剪了。他知道，这个时候开玩笑算是大不敬。
“……”
门后的沉默令他有些许窒息，仿佛一个即将迎来审判的罪人。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对门后的未知感到有些恐惧，或许人类生来就是对黑暗恐惧的。
“新的研究成果如何了？”
“关于那新款面霜的发布会，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门后又安静了一瞬，卢基诺能感受到门后的人在努力平复情绪，似乎是尽力想把自己暴戾的一面隐藏起来，不让那怒火波及到门外无辜的自己。
他有些好奇但同时也有些关系：“发生什么了，先生？有什么我能为您分忧？”
“卢基诺……”
“嗯？”
“此话当真？”
卢基诺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话从他的“主人”口中出现，不妙的预感，重新终身疼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今天自己可否有别的行程，又仔细琢磨了一下，现在还在瓶颈期的研究——get off（推迟）也不错，他现在的“命”全在眼前的“主人”手上，要是惹他不高兴，那他随时可能都会get out（滚蛋）。
“为您效劳。”
他琢磨不透眼前人的性格，只好答应了。毕竟自己三个月前才把自己卖给对方，而且平时都泡在实验室里，像个苦命人一样打工的为他旗下的美容护肤品牌研制新品，就像冬眠的蟒蛇一般，盘踞在那小小的实验室——只放了一张床做生活用品的小“洞窟”，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研究，而研究乏累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睡觉，根本没有时间去研究自己这位“主人”的喜好——他也对这些不感兴趣。
“今天晚上有一场舞会。”
卢基诺的笑容僵硬了一刹，瞬间消失了。他努力搜索自己会跳的舞蹈，却发现自己只会一个不成节奏的狐步舞——顶多就是用手在空中比划比划。他没和别人跳过，也没有认真学过，就只是很久以前看过相关的文艺作品，感兴趣，尝试了几下……
不对，为什么要叫自己去跳舞？难道说克雷伯格先生……没有舞伴？还是说他是一个只想和男人跳舞的gay？
不对不对不对……怎么越想越歪了？
“我不想应付女人。”
啊，幸好不是……等一下，什么？
难道是想让自己和别人跳舞？天呐！克雷伯格先生这么有钱，直接去雇一个专业舞蹈演员不就好了吗？
“我想一个人静静，仅此而已。”
“可是，先生我……”
“你帮我挡着她们，顺便拓宽一下你的人脉，万一哪天我不要你了，你还能找个下家。”
克雷伯格语气沉沉，卢基诺其实也知道，自己是把自己作为棋子卖给这位克雷伯格先生的，既然已经成了子，那上棋盘也应当是无悔的了——应该做好随时被抛弃的准备。
但是哪有才上战场，一枪未打就直接被赶下来的兵？
其实克雷伯格这个算是善意的提醒：他觉得自己足够冷血，也并不想拥有所谓心腹。在他眼中，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为了利益而奔波，他只想用情感和一个人紧紧的绑在一起。这是他第一次见有人如此完完全全信任自己，至少这是他认为的，那就不防善良一点，露出一点自己的真面目，不然，那天这个“卢基诺”被自己抛弃了之后自生自灭，他心里又会有一点点过意不去……
卢基诺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反抗了：
“……好吧，我知道了，先生。”
“我坐你的车去吧。”
“啊？”卢基诺顿感不妙：那辆车是自己做户外研究用的山地越野，这些贵族少爷小姐不应该做着什么名贵的豪车——那种车里面都喷满刺鼻香水的，座椅装潢都用着所谓高贵的真材皮料的高级座驾，才对吧？这样去舞会真的好吗？就像是高贵的皇室聚会，突然闯入了一个不识抬举的农民。
克雷伯格家族也不缺车啊……
“在争夺家主权利的道路上，我要提防其他人。”门内的克雷伯格先生似乎认为门外的卢基诺是要钱，于是卢基诺就眼睁睁看着几张部分的钞票从黑暗中伸了出来，“买你的忠诚，买一个安全。”
也对，门后的那位先生对家主的位置势在必得，多点思虑也是对的。卢基诺缺钱，但是他没有收：
“我不是这个意思，先生，我的车太……粗野了，可能不太适合您。”
门后伸出来的钞票又多了几张，卢基诺有一种沟通不得真着急的感觉：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钞票数量又翻了一倍……
老天，这些贵族是觉得钱太多了占钱包吗？他卢基诺要是一口气掏那么多钱出来，他自己的心脏都要抽搐一段时间。
“我可以载您的，我就是担心那辆车下了您的面子。”卢基诺把钱推了回去。
门缝透出来的那眼睛闪过犹疑，最终还是晚那几张纸钞都收了回去。克雷伯格先生似乎还要开口，但他自己的手机铃声立刻就响起了。
“好吧，失陪了，我去接个电话。”
……
奥尔菲斯现在在一个稍微华丽一点的房间。刚才那个引领他的女人正端做对面，此刻早就换下了之前的妆容，黑色面纱遮住了她的真面，可那仅仅暴露在外的朱唇就已经说明了对方的真实面貌就是一方红颜。
他们旁边是一个监视器，监视器空中投影出蓝色的巨大屏幕，而屏幕上是刚才他们所在的房间，此刻，那暴毙的尸体还在那里，只不过之前那些异常的黄蜂正一窝蜂的涌在那尸体上疯狂啃食。
“狂战士黄蜂，是通过融合鸟类基因与翅目类昆虫而得到的产物。”女人取下了之前一直使用的变音器，那高贵的语调与勾人的尾音总会让人不得不去猜想对方真实的美丽面貌，“只不过会更加暴躁，特别是嗅到鲜血的气时，他们会主动攻击除同类以外的所有生物，食量也变大了，成吨的食物可以维持他们飞行所需。”
盯着那血腥反胃的场面，奥尔菲斯不止一次忍住了干呕的冲动：
“没想到，‘殿下’竟然如此才貌双全。”
“叫我普林尼夫人就好。”对方缓缓端起桌上的茶盏，薄唇轻抿一口，语气淡淡，“我的生物基因学方面颇有建树，也有一定的资产，这一次，是想和您谈谈关于神秘局的事。”
“我索性不遮遮掩掩。”普林尼夫人抬手，蓝色的电子屏幕瞬间切换到了一个永有学许多多按钮的界面，每一个按钮上都标注着不同动物的名字：鹰、狮子、老虎……随机点开一个，还能拥有详细的分类，“这是我的基因储数据库，里面包含了我目前基因库里拥有的所有的基因样本的信息。”
茶盏缓缓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杯中的茶水抖动了几下，便没有再摇晃：
“我想要加入神秘局，或许能帮到您，而我要的报酬就是关于那些女巫的基因数据，最好是能为我弄到样本。”
“我们合作，我会主动分享我的所有基因数据或者我的一些成果，就比如您刚才所见的狂战士黄蜂。”说着，普林尼夫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装满透明液体的小喷壶，二话不说就将那液体喷在了奥尔菲斯身上。奥尔菲斯下意识抬手去挡，但冰冰凉凉的感觉，最后还是触及皮肤——那些液体都沾染在了他身上。
“这是什……”
询问的话还未出口，普林尼夫人抬手按下一个按钮，一直藏在这个房间里的笼子被打开，奥尔菲斯听到了那巨大翅膀疯狂震动的声响。
一只狂战士黄蜂从他们刚才一直聊天的桌底下钻来。奥尔菲斯有些大惊失色，不过这只黄蜂还是在房间里漫无目的的游荡……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他们会暴躁的胡乱攻击吗？
普林尼夫人给出解释：
“我刚才给你喷洒的是工蜂的信息素，现在他将我们误认为同类。”
普林尼夫人突然吹了一个口哨，那一看就受过训练的狂战士黄蜂便十分听话地扑翅飞了过来，像海盗船长肩上的鹦鹉那般，落在了普林尼夫人的肩上。
“虫群会拥护他们的女王，这是刻在基因里，久经不变的程序……”
“砰砰砰！”
在普令尼夫人介绍的时候，桌下渐渐传来硬物撞击纸板的闷响。普林尼夫人似乎这才想起了一见重要的事：
“哦，终于醒了，真不好意思，为了让他乖乖听话，我的麻药过了量。”
等一下，桌下藏了人？奥尔菲斯反应过来时，普林尼夫人抬手一挥，屋内的传感器收到信号，顿时，他面前的桌子就像旁边平移开来，就像是古墓里那种会移动的机关。下面有一个小暗坑，而坑里有一个纸箱正在疯狂颤抖。
奥尔菲斯还听到了西班牙语的骂声：
“Chinga tu！（***）死老太婆！你给我下药！”
“谁让你不乖乖听话？”普林尼夫人语气冷冷，而箱子里马上平静了，本以为一切画上了句号，没想到刀子麻利割断绳索的声音从纸箱内传来。
那个人直接从纸箱里爬出来，而狂战士黄蜂一看到那个人就开始变得躁动，立刻用尾部的尖刺向对方发起了攻击。狂战士黄蜂的尖刺可以直接刺穿一个成年人的大拇指，而那个人也极快反应地用手上的那把刀直接给这只狂战士黄蜂来了一个头首分离。
黄蜂的汁液溅了他一脸，他几下用袖子抹掉。
“够了，诺顿•坎贝尔，好好配合，这一次，我是在为你谋一个好出路。”
“妈的，闭嘴吧。Eres m á s falso que un billete de tres euros .（你这个人比三欧元的假钞还虚伪。）”
这个叫做诺顿•坎贝尔的人与这里的人完全是天壤之别。奥尔菲斯发现他是这里面唯一敢与这位普林尼夫人硬气说话的家伙，也发现他是这里面唯一一个长的并不是属于那种纤柔阴美的男人。
他说话的口音并不是那种婉转的，骂起人来西班牙语的弹舌灵动，平常说话起来美式口音较重。此刻，他那双不掩饰任何情感的眼睛里充满愤慨，仿佛那火焰马上就要实质化去灼烧普林尼夫人。
普林尼夫人看了一眼那位有些灰头土脸的诺顿，又重新转向奥尔菲斯：
“黑市里面奉行以物换物，我想用这份礼物来换取你的信任以及帮助。”
“呵，见我卖不出一个子儿，就把我送了了？”对方恢复了点理智，从那小坑里跳了出来，出来之前还顺便踢了那黄蜂尸体两脚。
“嘘，不要多嘴。”
“嘁……”
桌子缓缓移回原位，而那位诺顿•坎贝尔揣着兜，就那样站在普林尼夫人的身后，他的神态看起来可并不是那么安分。
“他是黑市里面专门培养出来的杀手，本来能卖出高价，只是因为发生了一些变故，所以贬值了。”普林尼夫人忽然转头盯着旁边，还有些不屑的他，“他善于使用黑市里的许多新型武器，刺杀，格斗，狙击是他的强项。”
“唯一的缺点是饭量大，在我这里一直都是吃白饭的存在——他不听话，不干活，也卖不了身。”
“Pringado.（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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